一行走到扬州,只觉气候湿润许多。旧朝有诗云,烟花三月下扬州,说扬州精致的繁华,仿佛是盛装妇人,华妆綷縩。
近些年却有不少文人入城凭吊,城中多有怀古诗传出,感慨这里的繁华凋零,反倒成了人烟寂寥的城池。虽然现今仍如数十年前那般春风十里,却再吹不弯这位贵妇人的眉了。
鸿钧向南打天下时,两次洗劫扬州,每回都是劫掠了金银珠宝和女人离开,留下一堆烂摊子让大舜的人自己收拾,第三次扬州守军已没有一战之力,守城将领淩典带自己的两个儿子出城投降,被斩首之后,鸿钧各位将军仍是放纵手下进城屠杀,不留一个活口。扬州城中的习武之无论老幼男女,皆是奋力厮杀,更有两大门派从他处驰援而来,然而终于抗不过大军压境,全部战死在城中。
鸿钧的这一举动也彻底打破了划线而治的平衡,逐渐蚕食了越加势弱的大舜。
夏恒川从没在书上看到这段,是夏岭在某日乘凉的时候说给他跟夏屿青听的,夏屿青神情寡淡,没说什么,夏恒川想到那时伏尸百万的场景,触目惊心,如在眼前。可这偏偏还在书上被写成了鸿钧不杀城中纳降之人,不取民财务,不伤民牲畜,约法三章,这扬州是归顺了仁义之师。
如今的扬州城民,大部分都是从别处迁来的,有的是些商人在这嗅到了发财的机会,拖家带口来做生意,有些没地的农民千辛万苦来了扬州,自占了一块地,过了十几年之后,地价翻了好几番,卖给了寺里,做起了土财主。
如今这扬州城虽然恢复大半,却比不得二十多年前的繁华。
林途寒看到城中的灰败景色,有些惋惜,话也多了起来:“年轻的时候来过一次扬州,见过满城的烟火,踏青的美人,城中人好文也习武,多少俊彦腰挂剑手捧书,风采无双者也并非是凤毛麟角,一抓就有一大把。还有一些女诗人词人会登楼斗诗,有一名名气极大的女诗人,每月中旬在楼上坐镇,由婢女将楼下等待之人的诗词递上去,楼下翘首站着的那些人当中,也不乏参加科考榜上有名的士子,等侍女上去之后,那些带着诗篇的白纸就像是雪花片一样飞下来,最终留在这女诗人手中的,就是当月佳篇,能入得了了女诗人法眼的诗,不仅在扬州城内传抄,也有人做成集子刊刻成册,传到城中,那时还听说天子案上也有一本。这士子将来多半也会中举,有些人远道而来,更是只为一睹她只芳容。至于武道,城中战死的繁柩,剑道宗师陆之一,善用流星锤的董斌,都是一时佼佼者,那时城中洗剑池旁的武道盛会,比铃吾还要有名得多,每逢盛会,人头攒动,挤得动不了。我曾经上过一次台,台下有人叫我北蛮子,呼喝着让我下去,负责此事的前辈却跟我说,武不分南北,来者是客,且等我下场后,亲授了几招,让我受益匪浅。离开扬州那天,我在河上数画舫数了半夜,入目皆是画,那种繁华,是北原永远都不可能有的。”
夏恒川听到林途寒这番感怀,问道:“都没了?”
沈攸白闭了闭眼,像是极为怀念那种繁华,可她毕竟没亲自见过,纵是心向往之也无可奈何:“都没了,也永远也不可能再有了。”
洪鱼蕉搓了搓手:“听说还有个十八般兵器阳阳能信手拈来的王十八,要是能活到现在,我一定得跟他打上一架,看看是我洪六厉害,还是他王十八能不败。”
林途寒拍拍马背:“你去问问禹州那守墓的人,当年他来扬州送亡魂,或许见过王十八的魂,兴许还跟他打过。我这次去送柳飞,就在一旁开了眼界,那守墓的让我替他守阵,离魂之后跟柳飞有一战。”
“谁赢了?”
林途寒感慨:“守墓的。”
“柳飞怎么说?”
“说了一句受教,就急着投胎去了,还让我以后去他坟头多带点好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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