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罢了饭,就推举一个长者,对着夕阳吼上一嗓子秦腔。
吼来吼去,先锋营老是想起死去的弟兄,吼来吼去,他们就成了亲密无间的新弟兄。
说来也是,张阿水那时候依旧年轻,虽然也算得是见过血经过生死的老油条了。但始终是没啥气势。
不管老兄弟新兄弟,总喜欢捉弄他。
操练之余,他们把他搡一把围在中间:
阿水啊,你过来。
阿水可是滚过死人堆的,没气势有脾气啊。挺着没有枪头的短枪就去扎。
扎又扎不到。
又被搡到中间:
阿水,你扎老不死的。
张阿水怒了:
我扎你妈了个13。
谁说话就又去扎谁。
张阿水啊,就是他们每天必不可少的娱乐。因为,他年纪最小。可不是嘛,跟某无敌那年,其实才十四岁半,一路打过来,才刚刚十七岁。
后来有一天,大元帅派来的军需官带来了一种新武器,也是长杆子,头上却是一把加大号儿的镰刀。
这天,张阿水永生难忘,他在太阳底下追着老杂种们满校场乱跑。这天,军需官叫人把他叫到跟前,说是大元帅说了,叫他留意老先锋营的老人,把好不容易活下来的种子往后调,回南朝去粮草筹备处就职。
张阿水永远都记得自己的那份儿骄傲。他就是很坚决,他对着大营来的上官大人认真的摇头。
我不!
先锋营的新统领,也就是山寨原来的二头目老牛,上来就是一脚:
小杂种,你给老子滚回去!
张阿水就是不尿。
我不!打死我也不!
老牛真急了:
你个小杂种,反了你了。
反正张阿水留了下来。
又打了一仗。这一仗,老杂种们死了个七七八八。张阿水也杀红了眼,等先锋营扛得差不多了,大本营杀上来了,张阿水本已精疲力竭,但他还是挺起枪准备跟着一起往前冲,这时候脚底下被人给抓住了。原来是曾经的一个老杂种。他骂张阿水。
你个冷怂,就不能躺下来歇会儿。
张阿水愣了愣,掰开老杂种的手。啊的大喊了一声,接着向前冲。冲了几步,又跑了回来。
看看老杂种已经断了气,张阿水失魂落魄地坐在原地。
此战破虏军取得了压倒性胜利。正要一鼓作气直插旧都,后面的南朝人也就人尽皆知了。
大元帅奉召回京。
死在一座亭子里。
破虏军群龙无首,回到南朝,愿意继续从军的打乱编制,安插进了其它军团,不愿意的发给安家费愿去哪儿去哪儿。
张阿水本想回家。
回去呆了几天,乡土已无故旧,那些婆婆客,整日里眼泪婆娑,索性一路浪荡,进了京城。
本想去看看那个亭子,终于是一辈子也没去。
遇到先锋营中故人,乃知对方在混流氓界,借了些力,在胡儿那里学了胡饼的做法,小本经营,卖起了胡饼。
娶妻生子,安居乐业。
每每夜半难眠,便起身活络身手。
长枪本技不便施展,于是精研短枪术,总是想起老杂种们,突然创出了独门枪法。
爱恨交织与无限痛苦中,一枪枪刺向虚空。
阿水,来扎我啊。
儿子渐渐长大了。要习枪术,不传。他说:没用。
他心里说的是:拿起长枪一往无前,这就是枪术,什么都没用,上了战场,丛枪扎来丛枪扎去,什么都没用,生死由命向前冲。
但不知为什么,他会教那些小流氓们短枪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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