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若这等尚未弱冠的年纪,人生不算亘长,儿时记忆自然格外清晰,想到此处,文若不禁想起自己与那西宁王府之间的种种渊源。
要说起西宁王,话就长了。早在先天元年,时为太子的李隆基翦灭太平公主,登基称帝,一年内,武曌时被贬迁于岭南的李姓皇亲皆以复还爵位,西宁王佑其父义丰王光顺,乃章怀太子李贤长子,其弟邠王守礼乃当今皇上兄长。李隆基幼年正值武氏权势鼎盛之期,曾与诸皇孙一同被幽闭宫中,幸得几位皇兄照顾,方才脱身于酷吏之毒手,几位皇子,情谊甚笃。后光仲还复于朝,因其父义丰王暴毙于左迁途中,李隆基追忆往昔,甚是伤怀,破格赐李光仲名为李仲,授领亲王爵,官拜从一品,兼西宁州大都督,执掌一方兵马,镇守姚州。自此,李光仲改名为西宁王仲,享亲王实禄,这份荣耀,自大唐以来,无出其右。
自打文若醒事起,父亲每年都要于正月拜访西宁王府,由于西宁州距交州相隔千里,路途遥远,车马难行,文若对此是印象颇深。西宁王府上下对文若父子二人甚是尊敬,招待尤嘉,父亲每年都要在王府住上十日,过了正月,方肯回到交州。文若印象中,西宁王仲对自己也是格外疼爱,还曾亲口许下承诺,若王妃生得一女,必下嫁于他,两家成一家,亲上加亲。年幼时,文若以为,西宁王贤德,父亲才重,二人相互钦佩,乃君子之交,并不详知两家之间情谊到底如何,二人之间又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至于唐生,文若了解的多些,虽知唐生出身宫廷,但也不晓得唐生的身份到底是如何特殊。原来,西宁王妃曾育有两子,长子孟德,次子孟武,孟武患病早夭,长子孟德便是唐生。当年,皇帝李隆基召见李光仲还朝,其妻裴氏已是身怀六甲,李隆基大喜,许裴氏在皇宫旦产,待生产之后,再回姚州复职。开元元年冬,腊月末,唐生生于子时,那一夜,皇城无风,天降大雪,皇帝李隆基视为祥瑞,因幼时常自比东汉之枭雄曹操,故赐李仲之子为李姓孟德,后来,西宁王仲觉得此名过于耀眼,且有祸乱朝纲之意,顾赐孟德乳名唐生,以铭记大唐垂死而后生。待到文若出生时,唐生已过了周岁,其父陈卿嗣刻意为其取名文若,愿自己的儿子能做曹孟德之荀文若,相辅相成,忠于李唐天下。
但对于文若而言,名字姓氏却是生来俱在,无从选择,他不愿做什么荀文若,更不喜欢这个名字。在文若记忆中,唐生年长一岁,两人相处却并不相投。文若喜静,不爱张扬;唐生好动,性情粗犷;文若贪玩,多是寄心山水,情漾花湖,唐生则是上房揭瓦,调皮使坏,无事生非。文若与之相处,面上虽敷衍过去,可心眼儿里瞧不上这王族世子的脾性,丝毫不觉得唐生有何过人之处。
大概十年前后,不知怎地,父亲就再没带他去过西宁王府,文若也再没了唐生的消息,每每向父亲打探,其父总是不言不语。这十年来,文若从未出过交州,起初,文若并未察觉出什么异样,直到这几年来,曲览封山开矿,从天南海北征召万余名劳役至此,关于此事众说纷纭,文若方有耳闻。文若始终怀疑,十年前西宁王与父亲之间定有大事发生,否则其父陈卿嗣决不会无缘无故与西宁王佑十年不相往来。
大雨些许不停,风渐凉,乌云渐开,一缕阴森发绿的阳光笼在文若身后的湖面上,映出靛青色涟漪,仿佛有一块大石要从湖央的漩涡中浮出水面。
文若沉思许久,终于开口道:“老先生,当年家父为何与西宁王交恶?是否真如黝黑子那几个劳役所言?”
“不然。”丘忠鹤下意识裹紧了破烂外翻的衣裳,下颚紧收,尚有话说。
文若听后,心绪有所宽缓,不料那丘忠鹤提起嗓门,振振有词道:“令尊大人何止不敬?其酒后失德,色心毕露,丧尽天下士子之尊,与禽兽何异?当年西宁王四十寿诞上,令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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