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山上半山腰的宅子聚了许多人,没有人发出一丁点儿声音,大家都只是听着屋内重伤青年的如雷鼾声,八辈子没睡过觉似的。
几个不爱喝酒的人,都喝起了酒,姜末航手里拿着的是张木流的酒囊,一口接着一口饮酒。李言伸手去要,姜末航没给,白麒麟也喝起了酒,就连媏栀都不知在哪儿找了个竹筒,饮酒不断。
爱喝酒的,却没喝酒。
刘工一反常态,烟也不抽了,姜末航递酒他也不接,只是双拳紧紧攥着,站在穿户口看着屋内躺着的青年,眼睛布满血丝。
几人从白天等到夜里,又从夜里等到了白天,没人离去。
姜末航站起来走到刘工身旁,拍了拍其肩膀,笑着说:“这还没正儿八经拜师呢,就这么心疼师傅了?放心,我姜某人的师弟,岂能就这么丢了一身修为。”
刘工没理会这位师伯,只是一把夺过来姜末航手中的酒囊,蹲下来喝了一小口,然后才说道:
“师伯,你为什么不给李言酒?”
姜末航笑道:“你会不知道?臭小子鬼精鬼精的。”
少年当然知道,所以他不想喝酒。
一只长着犄角的漂亮小狗从一旁蹿过来,却被白麒麟一把抓住犄角,乐青哪儿顾得上这白麒麟想干什么,大吼道:“张小子怎么样了?他娘的他就是疯了,把小天地碎了个稀巴烂,连水火真意都散了。”
一个少女几步走过来双手捏住小狗的嘴巴,轻声道:“张先生睡的很香,咱们让他先睡一会儿好吗?”
乐青猛然间就想起了那句“张乐青”,纵使先前还憋着些小心思,可在那家伙放开佛意锁链时,那股子怨恨早就不知道跑去哪儿了,现在剩下的也只有担心。
屋子吱呀一声打开,一个衣衫也白脸色也白的年轻人缓缓走出,背着两把剑,看着极其不易。
“真没想到你们这么一大堆人听我打呼噜,这是个什么怪癖?”
刘工最先跑来,抬头看着病恹恹的年轻人,眼泪不知不觉就流出来了。
张木流伸手按住刘工的脑袋,笑着说:“总哭哭啼啼成什么样子?你师傅我得了一把道:“没有不喜欢,只是觉得与他不是一路人。我知道大家都觉得师傅该收他做徒弟而不是我,可我就是难以把他当做真正的朋友。”
“为何?”张木流问道。
刘工想了想,轻声道:“他有些拎不清,很多事儿都拎不清。比如他以为的对岳荟好,其实更多是岳荟在迁就他。”
张木流笑道:“最主要的不是这个吧?”
少女猛然停步,抬头与前方的白衣青年说道:
“师傅,咱活在世上,是很难不去讲人情世故吧?我最不开心的,其实就是方才他想要找师伯要酒。”
白衣青年转回头,缓缓伸手,后方少年便将酒囊递来。青年喝了一口酒后一通呲牙咧嘴,晃荡了几下脑袋后才说道:“其实大多数人都想躲着人情世故,特别是我,最不喜欢看热闹,也最烦去与人攀什么交情。可人活着,难免就会有人情世故,就像咱脑子里都会想着一个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可咱们很少会去想,别人愿不愿意受这个恩惠。”
刘工叹气道:“难不成救了他,反倒惹他不喜了吗?”
张木流又灌了一酒,转身继续下山,背对着刘工说道:“我救的是岳荟,不是李言。”
少年刘工,其实有着与张木流一样的难过的心关,更多的是对自己的厌恶,对不堪往事的逃避与难以正视,且同时在不停的怀疑自我。张木流听过一句话,原话是记不清了,大概就是:
“人总会怀疑自己的,可但凡在那个死胡同里走出来,就会比从前成长几分。”
少年跟在白衣青年身后缓缓下山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