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住他,好通过他的反应验证自己的推测。她把这当成了和他的比试——谁多做一点表情就会露馅的那种比试。但她还不太会掩饰紧张,抓着石子的手攥得很用力,呼吸也下意识地放轻。头顶的树叶哗啦啦作响,沢田纲吉愣怔片刻,恍然间有时空交叠的错觉。他另从地上捡起一颗石子,在地上的简笔画旁边刻下几条线。莉莉先看到一个圆乎乎的东西,紧接着他在它背上添了好些尖尖的、细长的三角。她这才看出这是刺猬。
“她怕我刺伤别人吗?”莉莉把手指放在其中一根刺尖上,“像我推了鹤子那样?”
沢田纲吉又画了一棵树,旁边飞着几只小鸟。树枝上有个穿裙子的小人,张着火柴棍般的手臂挡住底下的莱拉。他放下石子把莉莉抱起来转向门廊,伊莉莎依然站在那里。她这两年又瘦了些,比日本人更白皙、轮廓更分明的脸庞却意外得很合适浴衣。沢田纲吉心想她说的可能没错,世界上就是有天生敏感到长出外壳来保护自己的人。她从莉莉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又怕她不能像自己一样拥有逐渐平稳的命运。
“她很爱你。”他亲一亲莉莉的额头,如数告诉小女孩他们的心情,“刺猬的皮毛下面很柔软。她希望有人能不只看到你的刺。”
莉莉环住祖父的脖子,下巴搁在他肩上。洗干净了的鹤子被莱拉带到阳台,正朝庭院里张望。她朝姐姐扒拉一下眼皮,看她气得满脸通红就咯咯笑个不停,好一会儿才回到刚才的对话中:“哦,我知道了。那你把她的刺藏到哪里去了?”
“哪也没藏。”
沢田纲吉迎着伊莉莎没好气瞪过来、写满“你们在瞒着我聊什么悄悄话”的视线说:“它们好好竖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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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大了一些,空气中传来丝丝缕缕的萧索味道。天气永远遵循着规律流转,季节正不可避免地迈向秋天。沢田纲吉有时会把这种看法也套在人身上。萌芽、生长、枯萎、死亡,只是时间的跨度显得漫长。但人要更奇妙一点。四季在新生时开启,死亡时沉寂。他见过不同年岁的人,就面对过无数的春夏秋冬。他知道冬季承接着春初的伊始,那么人们走向终点时也同样萌发着另一种生命的气息。
莉莉出生后他在伊莉莎身上看到了这种迹象。这些年逐渐柔软下来的那些锐刺又渐渐复苏。她看着莉莉时就会审视自己,短暂地恢复到年轻时的尖刻。除了战事以外,沢田纲吉记得她上次那么跳脱还是很多年前在学校里——德松的学校。他和已改姓狱寺的小春站在班主任面前挨批,批评内容和两家的孩子毫无关系,全集中于他们各自的伴侣。德松和狱寺的孩子刚开始不太对盘,他也并不像沢田纲吉曾经那样,凡事都退一步海阔天空——主要他遇到里包恩前除了退也没别的办法。两人互相看不顺眼但又很有默契地没把摩擦告诉父母,只三番五次地私下约架。不过最后消息还是走漏给了伊莉莎和狱寺隼人。
沢田纲吉和三浦春对视一眼,很能想象从“学生打架”发展到“家长斗殴”是个什么场景。伊莉莎没有火焰,这两人想必是徒手把教室拆了个干干净净。精彩程度从德松他们跨进班级时的热烈掌声以及此起彼伏对他们父母的问候——当然是褒义的——就能略窥一二。回家时天都黑了,沢田纲吉一边数着风纪财团送来的赔款账单末尾堪比闪烁繁星的“0”,一边听小春无奈又包容地数落狱寺的暴脾气。她嘟囔说这两人好像从小时候在大教堂碰到开始就合不来。沢田纲吉百感交集地叹一口气,心说那次不过吵几句嘴而已,都算温和的。不提最初的继承权重议,他现在每次开会长桌两端的位置都固定好了,一人一头,即使这样还是会闹到鸡飞狗跳。
“想想也很多年前了。孩子们都长那么高了……”小春比划一下高度,一举一动仍未脱去她特有的活力,“岁月不饶人呀。那时候我还在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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