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是任由六姐挣扎在最底层,从不主动接济他们。
她问了六姐几次,六姐只是笑笑,揉一揉她的头。于是她又想,六姐为什么不去找他,要是六姐和他在一起就好了,大家不就都能过上好日子了。
但六姐不知为何从不允许她们与他来往,也从不让她去闾中。
直到有一次,六姐重病,说话细若游丝,她迫不得已偷偷背着六姐去求助他。
那场景仿若噩梦,毕生不能忘记。
他当着她的面,剁下了一个乞儿的手指,只因为那乞儿乞讨时不慎冲撞了他,连带着打碎了坊间摆置的一个玉瓶。
刀很钝。
一下不能到底。
于是他踩在了刀背上,一点一点地切掉了那根手指。
那乞儿趴在地上,被人踩着头颅,咬出满口的血来。
在乞儿尖声的哭嚎里,他平静地转过来看着她,问她有何要事。
他甩了甩那柄小刀,也不擦拭,就收进了腰间绑着的刀鞘里。脸上的刀疤,至此露出狰狞的獠牙。
雁娘强装镇定地走上前,刚要开口,那乞儿突然伸手抓住她的脚踝,哭求道:“救救我。”声音是咬住舌尖才得以和着血腥味发出的沉闷。
雁娘僵住了,而三哥环起双臂,颇有兴味地看着这一幕。
可她连自己都救不了,如何顾得了别人?
周遭都是压迫、轻蔑的目光,三哥没有上前阻止,也没有下令放了那乞儿。
雁娘心脏猛地揪了一下。
眼前浮现的、六姐苍白的脸,锢住了她逃离的脚步。
她默念着对不起。
她没有办法。
她附身捡起地上的碎玉片。
那乞儿像是预感到了什么,抽回了手,摇着头,不断后撤。
有人恶意地踩住他的肩膀,阻止了他的行动。
他想要大声呼救,可在场的人,无不抱着看好戏的心态。有人几步上前揪住他的头发,迫使他仰起头,露出颈项。
这些人谩骂着,嬉笑着,拍着手,吹着口哨,挤眉弄眼地示意雁娘。又或是鄙夷她的懦弱,与同伴打赌她不敢下手。
浮夸的纱幔飘过雁娘的脸,仿佛嘲弄着她的无能。
雁娘闭了闭眼。
玉片穿透肉与骨,割裂血筋,血沫飞溅到脸上,让人悚然一惊。
闾中静默了一瞬。
对不起……
玉片扎透乞儿的另一只手,将他牢牢钉在血渍横行的地上。
闾中欢呼起来!夹杂着脏话的喝彩、叫好声扑面而来,仿若傩戏中的怪异曲调。
那一刻,雁娘头一次意识到,人与虫子没有本质上的区别,那人挣扎的姿态,就像是雨天泥地里翻滚的蚯蚓。
剩下的人上前去,将那玉片踩得更深,以便取悦那些游荡在闾中的恶鬼。
这景象有她的一份,而她不敢再看下去,只觉得胃里翻滚,隐隐作呕。
人命最贱,不值一钱。
三哥很是赞赏地笑了,上前拍一拍她的肩膀,与她说——要钱,可以,去探丸,事成有赏。
闾中不成文的规定:受赇探丸,黑丸杀文官,红丸杀武将,白丸事丧。*
事成有赏。
她很幸运,探到的是白丸,且更幸运的是,探到黑丸的同伴活着回来了。
那是她拿到的第一笔沾满了人血的银子。
六姐的病治好后,雁娘再也没提起三哥,也不再追问六姐从前的事。
她怕他。
他就像个噩梦,日日夜夜,如影随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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