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坐在地上,抚琴而奏,却是曹汜从未听到过的曲子,曲调平和宛如年幼稚童在院中柳荫之下听奶奶讲广寒宫中嫦娥姐姐的故事,却又似夫妇二人在田间劳作,嬉戏而笑。曹汜听那琴曲,宛如母亲拥着自己轻轻入睡,安详而静谧,不带一丝张扬之气。
一曲而终,那道石壁缓缓从中分开,二人更觉寒气逼人,不觉打了个冷战,曹汜道:“妹妹方才弹的是何曲调,如何那般轻缓。”
蒋月霞道:“正是那首《满江红》,只不过已经木石水火相易了。”
曹汜道:“是了,石壁前面那些石头曲而无锋,竟是暗示要奏一遍那首无锋剑上的曲子,对牛弹琴,也便罢了,如今却要对石弹琴了。”
蒋月霞道:“对石弹琴却又如何,岂不知木石有情,但凡一山一水,一木一石,皆有情意,我们以那无情之眼去看他们,自然无情。倘若我们以有情之心,友山水而偕木石,岂非天地同乐。”
曹汜道:“妹妹说的虽然荒唐,却也有几分道理。”
蒋月霞道:“荒谬便是荒谬,有理便是有理。曹大哥这话霞儿却不解了。”
曹汜道:“既可无情有意,有意无情,便可有道无理,无理有道。”
蒋月霞道:“曹大哥几时成了禅家了。”
二人玩笑之间,却来到一个空旷的山谷,二人这才发现这寒气所源,却是两块晶莹如一汪绿水的巨石。令人诧异的巨石旁边,竟然丛生着无名的小花,曹汜不解,此处尚有如此耐寒之物,更加生于乱石之间。更让二人惊诧的是,两块巨石之上,却坐着两个人,两个已亡之人。
二人仿佛已在这巨石之上坐了千百年似的,两双眼睛不知疲倦的对望着,曹汜倘若不是发现,二人对周边的事物毫无知觉,决计不会想到,二人竟是死人。
但二人的地确确已是死人,正是那传遍江湖的“湘江水逝楚云飞。”蒋月霞惊讶的发现,二位年逾百龄的老人,竟丝毫不见衰老的迹象,更无半点死亡的影子。
二人的目光是那么的深情,一者似苦苦等待,一者似脉脉含情。
更不可思议的是,季楚云的面前竟放着一把古琴,季楚云双手抚于琴上。蒋月霞猜想,这季楚云不知道弹奏的可是那残刃剑上的曲子。
而那江湘水的面容之上,留下数行清泪,为寒气所凝,在脸上结成冰珠,只是面容之间,却似藏着一丝酸酸的笑。
曹汜与蒋月霞相顾而视,均留下两行眼泪,也为寒气冻住。
曹汜道:“我去真真国时,曾听过这江湘水的踪迹,这位讲女侠一生浪迹天涯海角,一直都在寻找,寻找那片飞去的楚云。”
蒋月霞道:“这位季前辈却仿佛一生都在等待,他坐在那块巨石上,弹奏着那首残刃剑上的曲子,等待着那片逝去的湘水坐到对面的那块巨石之上,聆听他的曲子。”
曹汜道:“她寻找到了她,他也等待到了她,只是不知道,水云相逢之际,季前辈是生还是死?”
蒋月霞突然一片伤感:“云是天上的云,水是地下的水,云在天上飞,水在地下流,恐怕只有云降而水,或水凝为云的那一天,云水才能一色一体。”
曹汜安抚道:“最关键的是,云、水,这些美丽的事物,在这人间是不会消散的,云可飞,水可逝,但还是在彼此的视野之内,也许,这便已经够了。”
蒋月霞突然道:“那么霞呢,我想云与霞,原本便是最短暂的东西,独有石头,却可永恒。”
曹汜道:“妹妹别太伤感了,我想这水云之间必有一段很缠绵的故事,可惜却无人可以讲给我等听了。”
蒋月霞道:“不会的,这把残刃剑会讲给我们,我相信,这把残刃剑上一定有一段泣血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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