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天边一道道月光穿云而过,照在滉荡溶漾的波光山影上。韩郁猛然看到船篷顶上映着八个字——饮汝之血,保汝之全。
那是月光照在不死剑上反射出来的,这八个字犹如梦中呓语一般,在他耳边不住回荡,一字一字往心里钻……
他端起不死剑,月色之下,他的双手有些苍白僵硬,他将剑刃朝向自己手心,一点点压下去,剑刃割破皮肉,鲜血渗了出来。他蘸了蘸手心里的血,用食、中两指将血涂抹在刻文上面。
蘸血的手指划过最后一个“全”字的时候,他的心突然极为沉重地跳了一下,几乎带着他的全身都痉挛了一下,一种死去已久之人的孤独瞬间占据了他的心神。
不死剑割破的伤口,就在这一瞬间张得极大,犹如一只血红的眼睛。突然,一根指甲黑长的手指钩住了伤口的边缘,接着又是一根,最后是一只惨白的枯手颤抖着伸了出来。
那只枯手要比寻常人的手大了数倍,手臂枯槁,青紫色的筋脉埋在枯槁的皮肤之下,皮上还生着一片片死斑。
枯手不断前伸,探向三名女子所乘的小艇。而三名女子却一动不动,像是被摄住了魂,眼中满是绝望,仿佛见到了世间最为恐怖的景象。
枯手悬在半空,缓缓张开五指,伴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喘息声。与此同时,三名女子的头发开始由黑变白,她们的脸皮现出皱纹、死斑,慢慢萎缩腐烂……只是短短一柱香的时间,三名女子就变成了三具干枯的骸骨。
不死之国的法术消失以后,海上异常寂静。
韩郁一惊而醒,仿佛是死而复生一样,全身僵硬发冷,心中更是冷得如结了冰一样。他喘着粗气,四下望了望,发现船舱已被海水灌满,陈含章和沐宁的身子半浮半沉在水里。
他挣扎着站起,双手抱起沐宁,想把她搬到三个女子所乘的小艇上。结果只迈出一步,灌满水的篷船立刻向旁边倾斜,在水中翻了个转,船底朝上又浮了起来。
船上三人被反扣到水里,韩郁一落进水,一手抓住沐宁的胳膊,另一只手抓住陈含章的衣领。
然而在这时,他发现不死剑就在身前不远处,正缓缓沉向海底。韩郁只恨自己太过大意,竟忘了把剑插回鞘里。
他不忍松开师姐的胳膊,只能把陈含章往上扯了一下,赶紧伸手去抓不死剑,结果手指在剑柄上勾了一下,反而把剑往远推了一点。
这时,沐宁嘴里吐出一长串气泡,经过这几下折腾,扎在她伤口的绷带都已经散开,血像烟雾一般在水中荡开。韩郁心知沐宁伤势严重,要是再溺几口水,恐怕性命也保不住了。于是心一横,丢下不死剑,一手将她托出水面,另一只手捞回陈含章,也把他托出水面。
小艇就泊在不远的地方,韩郁一手抓着一个人,费了好大劲儿,才算游到了小艇边上。
他先把两人举上小艇,再翻身爬上来,又把三具骸骨一一推入水中。忙完了这些,他瘫坐在舷上,稍稍缓了口气,还要尽快找个医生才行,他揉了揉眼睛向远处望去,借着月色,望见北边有山脉的阴影,认出是苍山龙泉峰的轮廓,大概有十里远。
他需要先给沐宁止血,不然等划到了岸,沐宁的血也都流干了。他脱掉外衣,给袖子撕成几条,重新包扎好沐宁肩头的伤口,接着就开始划船。
小艇在水面上缓缓前行。他早已经精疲力竭,海风一吹,湿透的衣衫贴在身上,反倒是更冷了。他从来没这么困过,头脑昏沉得厉害,真想立刻倒头睡个三天三夜才好,但他也知道,他要是睡过去了,沐宁的命也就没了……
他咬着牙强打起精神,一双手臂从酸软划到麻木,又从麻木划到了没有知觉,都不知划了多久,他终于隔着迷茫的雾气望见了海岸线,还隐约望见了几间茅草屋的斜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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