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越过燕山而下,京城一片素白,已是腊月了。
严世蕃搀扶着父亲严嵩走在狭长的宫道上,撑着伞,努力不让霜雪落在父亲身上。
严嵩忽然停下脚步,抬头望着满天风雪,呼了一口热气,“总算下雪了,天子有德啊。”
“钦天监总算不用提心吊胆了。”严世蕃伸手把严嵩歪了的披风扶正,“加上东南的捷报,又会有一大批人要升迁了。”
“捷报?”严嵩看着严世蕃,“哪里有捷报?”
“倭患已经肃清大半,南直隶多年军火流出也已经查清,胡宗宪、还有那个什么戚继光必然升迁啊。”严世蕃不明所以。
“除倭的目的是什么?是解东南百姓之围?的确是,但不全是,最重要的是什么?是海运啊,海运不通,江南丝绸就不能贩卖出海,朝廷每年要少收十万两白银,现在海运通了吗?没有!”
“谁又告诉你南直隶的军火案查清楚了?呈报上明明白白写着主犯离奇身亡,线索已断,这也叫查清楚了?”
“至于升迁,戚继光是稳妥了,只是委屈了汝贞。”
严世蕃黑着脸,愤懑不已,他最不满的就是严嵩一直将他当做什么都不懂的小儿来教训,可他已经三十五了!参政已经十年了!
他狠狠地呼了几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冷声道:“胡宗宪要被降职?你不是说他是为了保我们的命吗?”
“他是在保我们的命,可我们却保不住他的官。”严嵩伤感道。
“陛下竟如此忌惮林寻舟?和他稍有交道就要打压?”
“应天的城门高五丈、厚六丈,是太祖亲自监造,可挡万人攻城,居然被林寻舟一剑斩塌。”严嵩喃喃道,“此真乃剑仙耶?”
严世蕃想起了自己看到了那份奏折:时青光乍现,直通云霄,士卒相顾惊愕,逡巡而不敢前。少倾,地动山摇,南门轰然崩塌,其上倭寇奔走哀嚎,皆震死楼中。
顿时,严世蕃感到一阵无力,“李温良也没这等本事吧?”
“他有。”严嵩肯定道,“只不过李温良喜欢讲道理,而林寻舟是个粗人。”
“李温良本质上是个书生,只不过凑巧是天下第一。”
“林寻舟本质上是个莽夫,只不过凑巧生的清秀。”
“不过这也是好事,至少我们知道了光凭武力是不可能战胜林寻舟的。”
恍惚间,严世蕃又想起了三年前的那一幕,轰然坍塌的午门——何其相似啊。
他满嘴苦涩,“我只希望这辈子都不用再见他。”
“那可能不行。”严嵩悠悠地说道,“探子回报说林寻舟出了应天,往北走了。”
“他……不会是来京城吧?”
“不然呢?”
“那要立刻调兵进京啊!”严世蕃喊道,“把这个疯子拦在京畿之外!”
严嵩冷冷地看着严世蕃,看得他毛骨悚然,“调兵进京——这也是你能说的话?”
严世蕃自知失言,嗡声道:“儿子知错了。”
“唉,真担心我死以后你会落得什么下场。”
御书房内,嘉靖皇帝慵懒地靠在御榻上,手靠在暖炉边惬意地伸展着。
屋外大雪纷飞,里面却甚是闷热,顾少言半跪在地上,已有微汗。
嘉靖把手揣回袖中瞥了顾少言一眼,“起来吧。”
“谢陛下!”顾少言恭敬地站起来,微微弯腰,退到一边。
“想清楚了吗?”
“回陛下,臣已知罪,不该擅离职守,致使锦衣卫内务堆积,有塞圣听。”
“锦衣卫之事自然有副使处理,朕倒是想知道你为朕招揽的名士在何处。”
顾少言再次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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