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梦见自己正赤身裸体地站在住院大厅内,一双眼睛被人用勺子剜去了,眼洞里塞进了两枚生鸡蛋黄,不过却仍可以看清东西。
而在他的床铺上,他看到自己胸膛起伏睡的正香,这种感觉就像是灵魂出窍,令他十分害怕。周围鼾声四起,他茫然四顾,发现每个病床上躺着的不是朝夕相对的病友,而是一具具半腐烂的尸体,不断渗出金黄的黏液,淅淅沥沥流了一地。
他一恍神,觉得又躺回了床上,起身一看,看见自己下半身化成了一堆黄色肉泥,有个人正跪在床边,连汤带肉地用手一捧一捧往床底送。他非常好奇,就低头去瞧,结果头颅里的蛋黄流出来,顺着鼻梁砸碎在了地上。
梦到此处戛然而止,无论从那方面来讲都算是一个噩梦,不过李文豪在描绘这段梦境时用词却很微妙,我阅读起来竟觉得他字里行间透露着一股子兴奋。
从这段梦境之后,笔记本上的记录朝着很诡异的风格演变了。最直观的就是字数,此前李文豪写的那么多篇没个千八百字完全别想结束战斗,并且老是爱无病呻吟乱发感慨,和他的名字倒挺相符,创作欲望熊熊燃烧,病历簿硬是写成了散文集,可从那场梦后,他的写作字数就骤减到了两三百字以下。
再者就是文体,如果前边还属于半杂文半纪实的话,后边就完全变成一现代诗了,通篇“啊、呀、哪”,一句句自由奔放,看的人火气大。
我老早就觉得这种文体很扯淡,本来一句“我们的第二母亲河——长江,水土一色奔流不息”多简单,用现代诗一包装就成了“啊!黄河啊!我的后妈呀!你真黄啊!你流的好快啊!”,哪位读者能经得起这种折腾?怪不得高考作文考啥都不考诗歌,不然八百字一个“啊”能出镜二百次,不知道的还以为考生边切腹啊啊叫边撰文呢。
当然我最关心的还是内容的变化,虽然诗歌体令我很不爽,可意思大体还能搞懂。
或许这个噩梦对李文豪刺激有点大,他渐渐觉得自己的双眼不好使了,看东西老蒙着一层黄通通的薄雾,看那些病友也不再像个人,反倒是行尸走肉,但是他自认为开了天眼,看到了虚无缥缈世间的真象。
往后的篇章行书用词越来越古怪,“医院”变成了“杀命塔”,“住院厅”变成了“囚鸟笼”,“苏教授”被称作“无羞僧”,护士形容为“罗刹兵”,我读起来很像鲁迅先生笔下的《狂人日记》,心里想着这李文豪是精神错乱了不成。
记录更新的周期也不再固定,时间跳度很凌乱,日期时而为同一天,时而为几周后。
我注意到一个细节,从99年8月后所写的,每一篇的开头都变成了“我看到”,而一页页阅览下去,我产生了一种奇异的感觉,这似乎像是一位观察者在冷眼审视周边的一切,读起来让人浑身起刺。
在7月28日,上面写道:对面河床的四目鱼啊,双眼被摘下,由无羞僧斩断鱼尾,带去送给食豚鬼。
四只眼睛的鱼地球上是没有的,不过参考行文特征,我觉得这更像是个代号,并非真的指某种生物,而是和某人特点匹配的形容词,它深层次指向的还是一个人。
我之所以会抱有这种想法,因为在我翻箱倒柜的时候,在李文豪对面床铺的柜子上发现了一个金丝眼镜,四目鱼极有可能是指一个睡他对面的四眼仔,它被摘下的双眼仅仅是一副眼镜而已。
用这种思路去读诗,许多晦涩的句子便迎刃而解了,就像这一句,底层含义十有八九是在说:对面睡的四眼仔被我姥爷领走,去找因为某些特征被称作“食豚鬼”的人。
我搞不懂李文豪为何要写这种鬼玩意,是他真的疯掉了还是他看到的景象果真如此?接着去看下一篇,日期跳至8月1日,写的内容更加触目惊心:我看到,糊涂的无羞僧阿,与魔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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