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还留什么人?”
“家里独门独户,冷冷清清,出来进去,就是我这一个孤老婆子!”
“那么,杨同志在外边可曾有女朋友?”她终于嗫嚅地说出了这句话——这句难于开口、不说又不甘心的话,既然说出来希望老太太顺口回答一下也就算啦。偏是老太太没有立刻回答,闹的银环怪不好意思。后悔不该说这句话。人家有没有女朋友于自己有什么关系呢?为了摆脱这种尴尬情况,她随手拔下墙上一支系着红线的针,故作安闲地用针挑拨灯芯。灯芯挑大冒黑烟时,又往下捺,捺到灯光变成豆粒大时,又急急地挑出来。反复如是,直到她感到难挨的时候,老太太无限深思地说:“姑娘,俺冬儿是个苦命人呀!听我从头告诉你:
“我们的老家,住在城东十里的连环闸。晓冬的父亲看管闸口,整天向水里求食,是个有出息的渔民和水手。一九一七年发大水,他和另一个伙伴被吴财主家觅去打捞东西,一连去了五天没有音信。有一天晚上,我心里很烦乱,想起孩子他爹,再也睡不着觉,听着河边水声越流越响。想起我在河坡上支的跳网,出溜下炕,踱到河坡,看了看,跳网上只有几个白鳞鲫瓜。正想去拿,猛然贴着网边窜出条大鲤鱼,跳离水面有一人高,看着至少有四五斤重,鲤鱼落在网绳上,三颤两跳又沉入水底。我知道鱼有游一条水流的习惯,迟早还要回来,便蹲下等着。等了有吃顿饭的工夫,发现对岸河坡上有人探出头来,接着把两个什么沉重的东西投进水里。第二天听村里人们传说,吴家的金银财宝都是两个水手打捞的,打捞完了,怕水手往外说,借着请客为名,把他们灌醉啦……。我听了这个消息,想起夜里的情景,心撕成一片一片的了。这天傍晚,吴家派人送来一袋白面,五块白洋,声言是晓冬爸爸临走留下的工钱。我问孩子他爹到哪去了。他们撒谎说不知道,问的急了,他们狗脸一翻丢下东西便走。我一切都明白了,咬牙切齿,把白洋和面粉统统投进滚着浪涛的河里。要不是看着冬儿这孩子留下没人管,我立刻就得找到吴老财家拚命去。后来想: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慢慢把孩子拉扯大了再说。又一想,不行,蝎子针dú,财主心狠。不早离开这块是非地,他们要挖苗断根哩!当夜我带着孩子搬到三十里外的古家庄。姑娘,你知道杀人凶手吴老财是谁吗?就是今天伪省长吴赞东的胞兄弟。
“晓冬九岁我送他上了学。每天放学回来,帮助我打绋子络线,碾苇介枚子。十二岁他考入平里镇高小当走读生。来回二十里路,中午在校啃块干粮喝碗白开水,虽然这样,我也拿不起一年六块白洋的学费呀。读了半年高小,他到省城酱园当学徒了。学徒生活多苦,白天干一整天,晚上还得去掌柜的家里抱小孩洗衣服,哪里错一丁点,遭他们指点着脑门子臭骂。即使这样,晓冬都能忍耐,有一点工夫他还是念书写字温习功课。过春节,掌柜的家里请新媳fù,叫他去送开水,晓冬很腼腆,跟女人说话好红脸,看到满桌都是穿的花花丽丽的女眷,便低头灌暖壶,壶灌满了,刚捺进软木塞,蹭的一声木塞窜起,不左不右,正落在大冰盘里,汤水四溅,老板娘臭骂他,女眷们嘲笑他,晓冬一怒,离开酱园,哭哭啼啼跑回家来。以后才考取了不花钱的公费学校……
“你不是问他有没有对象吗?这个事可曲折啦,他读高小的时候,同本村后街的一个姑娘订了婚,当时他也没意见,一到师范学校念书,他变卦了,非要罢亲不结。后来才知道他有个姓陈的女朋友,俩人的关系很好,只隔一层薄窗户纸,一捅就破,就是谁也不先开口。抗战后,姓陈的姑娘抛开家跟他一起参加工作,在一块工作了两年。后来上级调女的赴路西受训。头走之前,上级找了他们去,先对姓陈的说:终身大事该办啦!姓陈的红着脸没吭气。问到晓冬,他笑着直摇头。领导上说:不晚不早,今天就好。……哎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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