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样分!你的亲人照样挨斗!你仔细想想,这不是革命革到自己的头上了吗?这个革命还有什么革头?上次我回家,把那些穷鬼们镇唬了一下,谁知道你马上就去开大会,给他们撑腰,把咱爹又拿到会上斗了,把土地家财都给穷鬼们分了,我说天底下有你这样的傻瓜吗?这次我把你想法弄来,就是为了劝劝你,让你的脑子清醒清醒,好好地反省一番。……”
“噢,原来是你把我抓来的!”高红狠狠地盯着他,“告诉你,我没有什么可反省的!”她停了停,又说,“不过你的话有一句是对的,这就是我相信马克思列宁主义,相信máo zé dōng思想,相信阶级斗争的学说。同时我认为,只有相信阶级斗争、相信无产阶级专政的人,才是真共产党,否则,不管他说什么漂亮话,都是假共产党。”高红瞅了高凤岗一眼,目光炯炯逼人,“按你说,仿佛阶级斗争是共产党制造的,如果没有共产党就不会有阶级斗争,你错了。阶级斗争是客观存在,首先地主、资产阶级剥削、压迫人民,把劳动人民置于不幸的地位,每天每时都在制造着悲剧,这本身就是阶级斗争。共产党不过是站在大多数劳动者一边,向反动阶级进行革命的阶级斗争罢了。你咒骂共产党实行土改,这是因为你站在地主阶级的立场。站在人民的立场看,这正是为了把中国百分之九十的人口解放出来,消除存在几千年的不幸,推动历史的进步。你说革命革到自己的头上,依我看这是好事。只要对广大群众有好处,牺牲一点家庭的利益又有什么不好呢?革命先烈彭湃同志,主动把家里的田地分给农民,不就是个光辉的榜样吗?上次你回到家里镇压群众,残杀无辜,引得人人切齿痛恨,我看你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你还是好好地反省一番吧!”
高凤岗沉默了。两只鹞眼死死地盯着高红看了好半晌,才叹了口气,说:
“不好办了,你中dú太深了!”
高红对这句话没有理睬。高凤岗在屋子里来回踱步,两个眼珠骨碌了好一阵,才站定说:
“好,那就由你去吧。但是,你要明白,我今天苦口婆心地劝你,无非为的是兄妹之情。……如果我记得不错,你大概是二十六岁了吧?我想你对这世界也不会没有一点留恋……”
高红低下头一声不响。高凤岗又说:
“听说,你还没有结婚,是吧?”
“这事用不着你问。”高红说。
“不问我也知道。”高凤岗一笑,“我知道你同周天虹的那段情还没有了结。我最后忠告你,如果你还想同他成其好事,那就答应我们的要求;如果仍死不悔改,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说到这里,他一扭身大步跨出牢门,随后那扇铁门锵啷一声,严严实实地关了起来。
此后两天,高凤岗又来了两次,但都毫无结果;而且高红的唇qiāng舌剑,越发尖锐锋利。使得高凤岗面红耳赤,无地自容,只好从此却步,再也不来了。
第三天,他把行刑队长找来吩咐道:
“这次我们把高红捉来,本来想争取她回心转意,哪知她是个铁杆共产党,已经中dú大深,无可救yào。今天午夜,你就把她结束了吧!”
“她不是你的胞妹吗?”行刑队长有些愕然。
“不,不要说了。”高凤岗立刻打断他,“把这种六亲不认的人留在世上,我们就永远不能安生!”
傍晚,天色yīn沉,零星地飘下一些雨点。牢房显得更加yīn暗。高红正坦然独坐,六十多岁的老狱卒送来了晚饭。高红一看晚饭与平日不同,不仅有两个荤菜,还放着一锡壶酒,一只酒杯。高红入狱以来,就发现这个老狱卒甚为忠厚,常常用同情的眼光看她,还悄悄说过几句同情八路的话。今天一看这情况有些奇特,就指着酒菜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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