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觉得意外。
她幽幽叹了一声,“因缘果报,循环不失。只是这一报,尚不知是善还是恶”
毕竟是弑母之仇,对少年来说,何其沉重又岂是轻易能搁下的。
一报还一报,十年前阿巴亥被迫殉葬的那个夜晚,她就知道,这又是一轮因果报应的开始
她对历史的结局熟稔于心,也知道,多尔衮的城府和野心绝不止做个掌管吏部的睿亲王而已。
“人生在世,荒诞如戏现在想想,其实早在辽阳时,我便输得一败涂地了。”
代善长吁一声,格外悲怆,“你看到的‘功成身退’,不过是因为时乖运舛,别无选择罢了。”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海兰珠望着山下一派祥和的渔猎之景,感慨道:“当年,若不是王爷助长了阿巴亥夺一权的气焰,她如何能招权纳赂,一步步将自己推向权利的深渊,万劫不复”
“你说得不假,是我错给了她希望”
代善的语气间,带着一丝隐忍的忏悔,“我一把老骨头了,自己作的孽,便应自己还父作不善,子不代受,子作不善,父不代受,善自获福,恶自受殃。我的这两个儿子,别的不像我,倒偏偏都很痴情。娘娘也知道,在这贝阙珠宫的围局里,唯有绝情的人,方能走得长远。”
也许是习惯了见代善在人前光鲜傲气的模样,如今这番嗒焉自丧的吁叹,令她莫名地生出一股恻隐。
他们虽做不成朋友,但至少在这一刻,是惺惺相惜的。
海兰珠问:“那你呢,可够绝情了?”
不远处,皇太极和岳托正并肩向他们走来。
代善没有回答,缓缓地站起来抖擞自己的衣袍,口中好似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
“得失,得失什么是得,什么又是失?大清的这把龙椅前,没有我的一席之地,我一生与世俯仰,走到今日,已经够了。”
待皇太极行至他跟前时,代善才复挂起笑容,微一躬身道:“皇上。”
皇太极负手问:“怕是朕和成亲王聊得久了,礼亲王觉得闷了?”
代善一丝不苟地答:“回皇上,这下午的日头晒得人身乏体困,臣怕在皇上面前有损仪容,才出来找了处荫凉地歇息,正巧碰见了宸妃娘娘,才与娘娘小聊了几句。”
皇太极倒没有责怪之意,目中带笑地走到海兰珠身边,执其她的手问:“爱妃与礼亲王都聊了些什么?”
对这个人前的新称呼,她仍是有些不大习惯,这一唤虽饱含情意,她却是好不自在。
“回皇上,臣妾也就和礼亲王叙了叙旧。”
皇太极没有多问,下令起驾回宫。
轿辇一直送到了宫门口,临作别,皇太极才朗声对岳托道:“既然今日渔猎也看了,回去之后,朕的话你可要好生思量才是。”
也不知岳托先前都听到了些什么,回城这一路皆是脸色极差,丝毫看不出半点喜悦来,只是勉强地答道:“回皇上,臣一定好好考虑”
皇太极点了点头,又别有深意的叮嘱了一句:“你是朕的亲侄,也是爱将,更是我大清的开朝元勋。有些事情,孰轻孰重,朕希望你能好好拿捏,不要因为一些不必要的纷扰,而误了自己的仕途才是。”
“是。”岳托垂首答。
皇太极交待道:“礼亲王,成亲王,既到了大清门,你们也不必送了,回府去吧。”
代善与岳托齐声答:“谢皇上体恤。”
海兰珠从珠帘探出头去,看了一眼代善落寞而去的背影,不知为何,心中却有些荒芜。
皇太极见她走了神,闷声问:“你可是在同情他?”
海兰珠淡淡一笑,放下珠帘,没有作答。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