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站了不到五分钟,阿炳就神秘地在我身后出现了,他扯了扯我的胳膊,意思是说,我知道你在找我。
我拉了他走进我家的朱漆大门,让他坐在花园里的石凳子上,问他说,阿炳,相约小站墙外的坑,是你挖的吗?
阿炳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是我挖的。
我说,你为什么要在那里挖坑?
阿炳说,地下有老鼠啊!
我说,这条大马路,地下到处都是老鼠,要想靠挖,是挖不绝的,你知道吗?再说了,你为什么不到别的地方挖,偏偏要到那里去挖呢?这会影响相约小站的生意的,你知道吗?
阿炳不解地看着我,说,可是我只听到了那里底下有老鼠啊!
我说,靠你的耳朵是听不出地下哪里有老鼠的,傻阿炳,以后不要再干这样的蠢事了,让人发现的话,会告诉你家人揍你的,知道吗?
我看到过阿炳的家人揍他,他们把他捆起来,吊到树上,用皮带抽他。因为他智力很低,总是惹祸。
阿炳看起来很委屈,他说,就是有老鼠,还很多呢,它们在地下乱闹腾,不挖出来,就会越来越多,跑到大马路上来。
我笑了,说,阿炳懂事了,那,你要是想抓老鼠,就在大马路上抓吧,大马路上的老鼠也够你抓的了,就先别挖地下的了,好吗?
好吧,阿炳闷闷不乐。
十
中午,我去大马路尽头买烤地瓜,卖烤地瓜的老人没有出摊,我拐进戏院废弃了的传达室,看到罗树正在里面。
罗树到这里来干什么呢?难道他也来买烤地瓜?他这样的人,会来买烤地瓜?
但是显然罗树并不是来买烤地瓜的,他看起来无所事事,坐在一个小马扎上,看着卖烤地瓜的老人忙活。
我不知道在我来之前,罗树在这间小房子里呆了多久了,他们两人是否jiāo谈了,他们都jiāo谈了一些什么。看起来,罗树对他很感兴趣。是因为他们两人都不是大马路上的居民吗?我胡乱猜测着。
我也搬了个小马扎,在罗树旁边坐下来。我对着他笑了一下。卖烤地瓜的老人停下工作,很认真地看了看我们。我想,他是在探究我们之间的关系吧,我跟罗树看起来很有默契,我们没在打招呼,只是互相笑了一下。在外人看来,这样的关系是可以被称为暧昧的。
我很想问问卖烤地瓜的老人,他的右手到哪去了,是怎么没了的。但是罗树在旁边坐着,我想了想,还是没有问出来。
我接过他递过来的烤地瓜,很热,散发着热气,我坐在小马扎上吃了起来。
十一
我的外公华清开始坐卧不安了。
他不再像以往那样,呆在自己的房间里,没完没了地看那只福尔马林瓶子里的断手,或者,在花园里巡视,寻找老鼠。
他总是急于出门,但又表现出一种害怕出门的样子。实在按捺不住的时候,他就会偷偷地走出门去,像个小偷一样,贴着墙根,走到大马路尽头戏院附近,藏在胡同里,对着烤地瓜摊子探头探脑。
华清的行为使我越来越相信,那个老人就是李量。我外公华清认出了他,否则,他不会对他耿耿于怀,这几十年来,他根本就不出门,外面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跟他无关。
有一次,他又从胡同那里鬼鬼祟祟地回来了,似乎生怕卖烤地瓜那人看到了他,会追着他,追上他,对他不利。他急匆匆地跑回来,跑得气喘吁吁。我说,你怕什么?
他反问说,我怕什么?我什么也不怕。
我说,算了吧,要是你什么也不怕,你喘什么?你从来不到大街上去,最近为什么频频跑到大街上去?你偷偷窥视着卖烤地瓜那人,你是不是认识他?你过去跟他是旧识?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