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相约小站,打算一起穿过马路。
黑暗的胡同里,傻子阿炳再次悄无声息地窜了出来,这次他扯了我的右胳膊。我还是吓了一跳。
张大江反应很机敏,他一下子就跳到我右边,伸手攥住了阿炳的手腕,我听到阿炳的骨节发出轻微的响声,他咧开嘴哭了起来。
放手,我说。
我走过去拉张大江,说,是傻子阿炳,我们认识,他只是跟我闹着玩。
然后我对阿炳说,乖,阿炳,回家睡觉去。
张大江狐疑地看了一下阿炳,确信他只是一个傻子,才放开他,想了想,毫不迟疑地伸出胳膊,罩住我,或者说,揽住我,一起走过马路。
我没有挣脱他。我对他没有什么坏印象。
三
穿过寂静的后花园,我看到一个影子在一丛菊花旁边静默不动,我站住了,心里咯噔咯噔跳了起来。
太黑了,我想,明天,我要找人来给后花园装上一盏灯。
我硬着头皮向黑影挪近,这时我发现那团黑影是我的外公华清。他咳嗽了一声,我听出了他的声音。
我说,是你啊,这么晚了不睡觉坐这干吗,吓人啊?
我很好奇。以往华清总是天一黑就开始睡觉,他在凌晨很早的时候就起床,侍弄一下后花园里的花草,吃饭,然后,枯坐着。而我不同,我喜欢熬夜,却在早晨很晚才起床。
华清似乎沉浸在某种回忆之中,被我打断了,有一种突兀的惊怔。我想,他老了,老人总是喜欢回忆的。
回屋睡觉吧,我说。我扶起他,他的手瘦骨嶙峋的。
我把他扶回他的房间。我外公华清的房间在我的隔壁,平时我很少去,只是隔三差五地去给他打扫一下屋子,把他换下来的衣服收拾出来,塞到洗衣机里。
我不太喜欢去华清的屋子是有原因的,是因为一只手。我外公华清的屋子里有一只玻璃瓶子,瓶子里用福尔马林液泡着一只手。
当然,我知道那只手的来历,那是当年我外公华清刚刚掌管骆记大yào房之后,按照规矩所剁掉的骆记绸缎庄最后一名伙计李量的右手。据说他偷了yào房里的钱。
我外公华清一直保存着这只手,我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他要一直保留着这只手。他医术高超,因此,事隔几十年,这只李量的右手始终没有腐烂,他很白很嫩,看起来就像一只女人的手。
老实说,我很不愿意看见那只手。一只从手腕上断裂下来的手,单独泡在一只玻璃瓶子里,想想都很恐怖,何况要终日面对着它。因此我很少去我外公华清的房间,我害怕那只手。
我打开门边的灯。白色的光线瞬间铺满了整个屋子。我看了看桌上的玻璃瓶子,李量的右手跟往常一样,惨白惨白地泡在福尔马林液里。
我的外公华清也站在屋子里,定定地看着李量的右手,他闭着眼,给我的感觉,就像是在跟李量的右手对话。我知道,当初他肯定也是不想剁掉李量右手的,但是,骆家定下的老规矩是不能更改的。
所以,我觉得,我外公之所以把李量的右手一直放在福尔马林液里保存着,可能是为了减轻内心里的罪孽感。
睡吧外公,我说,别盯着这只手看了,它也没什么好看的。
四
上床之前,我想起了昨天夜里出现的那只老鼠。它从床头柜上嗖地窜下去,奔到书桌那里,就消失不见了。
我站在书桌旁边查看了一下,在一个很隐蔽的墙角发现了一个鼠洞。就是说,老鼠锲而不舍地凿穿了一个通向我房间里的通道。它是在什么时候开凿了这个通道呢?对此我一无所知。
上床之前,我又看了一下床头柜。昨夜的那只老鼠用它尖利的牙齿啃啮过它,它在它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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