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他从营正手中接过一把阔口长刀。
刀是好刀,最适合刽子手。
他意兴索然地走到第三个人面前,双眼在他满头脏辫上打量着,“我每天都会花上很长时间来打理自己的胡子,现在你只用了一口唾沫,就毁掉了我至少半个时辰的努力。你知不知道时间很宝贵,尤其是对你这种待死之人,你若是放聪明点,说不定还能多活段日子”
“哦对,”他忽然想起来什么,“我忘记你听不懂汉话。”
话音才落,他一刀砍下了这个柔然斥候的脑袋。
头颅在干燥的地面滚了一圈,最终停在随同在侧的樊褚脚下。
“再问一遍!”步郁乙朝苍头命令道。
半个时辰后,哨骑们把三颗人头拎出营帐,又挂在了墙头上。
步郁乙脸色铁青地出了哨骑营。
樊褚脸色同样难看,他来到黎牧的营帐里。
十月正伏在靠近帐帘的地方休憩,听到动静,它转头嗅探着空气,脖颈上的发毛一根根立起来,直到发现是樊褚后,才再度将脑袋垂下去,连咆哮声都懒得发出。
“虽然刘璟杀了灰靴子,但我还是不得不佩服他的先见之明。”樊褚第一句话便如是说着。
逃兵的先见之明。
“柔然人的斥候都说了些什么?”黎牧勉强能撑起身子,他抿了一小口酒。不知为何,他忽然喜欢上酒的滋味,浑身伤痛令他想找到一些可以麻痹自己的东西,而苍头告诉他,酒是最好的消遣物。
比白芥更好,也胜过女人的胸脯。
他还是厌恶酒的味道,但不得不说,当烈酒灌入喉咙时,能将伤痛烧得一干二净。
“他们说得可不少,”樊褚嘴上挂着古怪的笑容,“柔然可汗出动了三十部的兵力,还带来近万名奴隶——南下之前,他们抓走了不少鲜卑人和突厥人。显然这些人会在攻城时充当前锋,而后面则会跟着十二万柔然精锐骑士,可能更多。两天之后,他们会赶着奴隶抵达漠溪,再过一天,就能打造好攻城器械,兵临怀荒城下。也就是说不出意外的话,我们只有三天时间可以活了。”
黎牧握住酒壶的手停在半空。
他连一万铁骑出现在雪原上的场景都没见过,更别说十二万了。
但即便只是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怀荒城坚持不了一天。
城里只有三百哨骑,五百弓手,两千步卒,再加上镇将府的亲卫和苍头c马僮c厨师等等之类,整座城也只能勉强为柔然大军拼凑出三千颗人头。
武川和沃野的援军在几天前已经离开怀荒,其他军镇不可能再向怀荒派出援军。
至于附近州县镇兵们向来看不起州兵的实力,尽管北疆的守军几乎都是囚犯,但至少还有军人的模样,而州兵们与其说是士兵,倒不如说是一群由嫖客c赌徒c浪子c酒鬼和病痨组成的废物团体。
唯一的希望,只有六夷部,或者说是秀容川。
尔越家有六千精锐骑士,这些年尔越负山广散家财,招兵买马,实力不可小觑,而周边乞伏c步斛等部同样兵强马壮。但问题是,有哪些人是值得信任的?
失踪的三名雪豹骑一直令镇将大人忧心忡忡,此前并非没出现六夷部与柔然人勾结的事。
樊褚语调里充满悲观情绪,“城破在即。”
确实,镇兵们毫无希望。
帐篷外传来一声雪鸦刺耳的尖叫,一阵颤栗爬上了黎牧后背,他再次抿了一口酒,才缓缓开口道,“你觉得尔越负山会不会派出援军?”
“职责所在,他当然会派来一部分援兵,但不会太多。”樊褚从黎牧手里抢过酒袋,“你不能再喝了。”
樊褚并不是在关心黎牧,而是因为他也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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