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不是人血!”少女的瓜子脸花容失色,“牛羊血,要么就是受伤的马驹……”她的声音盛满恐惧。
但她指望不上方兴。
这位少年完美地避开与“勇敢”相关的所有品质,他的怯懦素来在赵家村闻名遐迩。
他甚至掩饰不住颤抖:“这哪会……有……牲畜……”
“走?”茹儿眼神迷离。
“走!”少年如逢大赦,“赶紧回村,这里不好玩。”他连逞能的勇气都没有。
“不,是去看个究竟!”
“这……”方兴呆若木鸡,像看着怪物一般打量着她。
恍惚间,他眼前浮现出一副乌黑而狰狞的面庞,这张驴脸属于赵叔——茹儿那号称赵家村头号勇士的父亲。
“虎父无犬女”,他心想,尽管两人长相嘛,一个属于天国、一个属于地府。
“你……不怕血?”方兴诧异。
“怕,但万一是哪个村民跌倒受伤呢,对吧?”茹儿终归善良。
“不可能!”
“啊?”茹儿一惊,眼前这惊慌失措的少年,倒比鲜血还吓人。
“赵家村近来不太平,昨日村口刚有哨兵惨遭暗杀,”方兴突然想起些什么,“家父说此命案非同小可,若再出村玩耍……早晚断送小命!”
“不早说,”茹儿哭笑不得,不安地拨弄乌黑的发尾,“这离村口已出了二里多路……”
“出村还不是因为……”方兴手足无措,恐惧与醋意交织,“唉,村长老的坏孙子们老爱打你主意!”
“瞎说,我看你是更怕我爹爹。”茹儿香肩微耸,不以为然。
她一语正戳方兴痛点。
“你爹根本不了解我!”想起这莽汉总惦记着拆散他和茹儿,少年无名火起,一拳击向地面。
“你没事罢?”茹儿关切道。
“你站在原地别动,我……我顺血迹去看看,片刻便回……”方兴好胜心起。
心上人面前,可不能丢了男儿气概,虽然他这点勇气只能算聊胜于无。
“我不放心你。”她并不领情。
“剑……我有剑。”他吞了口唾液,企图滋润因紧张而发干的咽喉。
“木剑?”茹儿无奈揶揄,“这玩具赤狄人刀刃厚重,剁在皮肉上便会外翻,”方兴强装镇定,“正是大麻子身上的刀口……”想起刚才那恐怖画面,他又不争气地一阵干呕。
“鬼子……茹儿娘亲就是鬼子害死的……”茹儿蜷缩着,梨花带雨。
一阵少女体香袭来,混杂着春泥的芬芳,方兴情不自禁把她搂在怀中,轻抚她的秀发。
十多年来,娘亲遇难之事,茹儿从来缄口不言——
那时,国人暴动刚平息,赤狄便将魔爪伸向赵家村。平静小村被鲜血染成人间炼狱,残暴的鬼子们骑在高头大马上,凶似煞鬼,见男人便杀,见牲畜就抢。至于村中弱女子,等待她们的只有悲惨的命运。
茹儿娘亲才分娩不久,刚藏好女儿,虚弱的她便被赤狄人掳走。其后的几天里发生了什么,村民们讳莫如深。总之,当赤狄骑兵把她饱经蹂躏的残躯抛尸于村口时,早已体无完肤……
方兴永不会忘记那个风雨交加的清晨,那个惨绝人寰的场景——
赵叔怀抱着茹儿,给他的爱侣殓尸。这位赵家村勇士向来流血不流泪,但那次是唯一例外。
“同是天涯苦命人也,”方兴喟然长叹,“茹儿没了娘亲,我也从未见过生母,我们都只能和父亲相依为命……”
少女哭累了,只是啜泣,呆呆望着阴沉天空,枝头上“布谷布谷”的啼声清脆短促。
“是杜鹃鸟。”方兴喃喃,他听父亲说过“杜鹃啼血”的典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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