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才是美。儿时不知梨花美,等到了垂垂老矣、到了繁华之地,才知梨花有多么仙儿、多么雅儿、多么非凡。前天的新闻上爆出来的一条趣事儿,说国庆节数百人在喧闹的景区里围观一棵假树,指指点点留念拍照,老头一想也滑稽!
幼儿园门口的榴莲树曾经无数次吸引了老马的注意力,那树干上的黄色榴莲像极了染成黄色的刺猬,也许因为古怪吧,看多了反觉有些另类美。边的花池里罕见地栽种着一棵山茶花树,满树的花苞要熬过秋冬才会绽放,这绝色之物,北方少有。后矮墙内的几条藤蔓扭在一起,绕过电线、攀上楼房、爬到楼,晚上六点半,刚送儿子回农批市场的包晓星忽然间在过绿灯时停下脚步。方才陪儿子吃饭,她心里着急吃得飞快,一路上肚子时不时抽痛一下,她撑到送完儿子。此刻突地绞痛起来,她捂着肚子无法行走。绿灯在闪烁,晓星硬撑着走到路中间的站台,在站台上捂着肚子蹲了几分钟,然后再过另一段儿绿灯,找了一处风雨长廊下的长凳子,她坐了下来。
国庆七天是赚了不少钱,可好几次没来得及吃口饭,昨天晚上肚子已经不舒服了,晓星只当是受了凉没当回事。肠胃发炎是她原先常有的毛病,后来子好了吃得规律病自然消了,这两年又犯了——隔三差五的。
此刻,包晓星全紧绷,额上大汗慢滚,心中急得了不得。她在那边的晚班是七点钟,现在已经六点四十了。
窦冬青的麻辣烫店里此时正是上客人的高峰,每天指望着这会子入账进钱;前段孔平切菜时不小心把食指切了一刀子,前后七八天才好,即便如此他一天不落地在店里忙活。怎么办?她这会儿真真切切是走也走不了,肚子疼得要命。
又过了五分钟,赶不上了,即便骑车过去也赶不上了。包晓星没有办法,拨通了孔平的电话,让正在给客人煮菜的冬青接听。电话通了以后,她如实相告,告诉冬青今天要晚来一会儿。冬青理解,反过来安慰她照顾好自己。挂了电话勉强松了口气,可肠胃依然抽痛得不敢动弹,呼吸得小心翼翼,动一下也得轻缓提心。
十月已到旱季,许久不下雨,路上尘土飞扬。很多重型载货汽车在夜色的掩盖下出来了,拉混凝土的、石灰的、燃气的、钢铁的、小轿车的……路上轰隆隆地跟工地现场一般,震得包晓星听不到自己的心跳。她一边胆战害怕那些重型车不小心拐弯时翻倒了压死她,一边幻想着那些重型车不小心拐弯时翻倒了压死她——儿女能收到多少赔款、子能顺畅多少、压死的她和活着的她哪个更值钱……
送餐车像老鼠一样满地穿行,晓星既羡慕送快餐的年轻人脸上那无所畏惧的乐观,也讨厌他们脸上洋溢出来的对苦难现实毫无感知或者说不需深度感知的少年乐观。乐观不能抵梅梅的学费,乐观不能偿还她的债务,乐观不能拯救她的婚姻,乐观不能让她的学成乐观……所以,对中年人来说,乐观值几个钱?
太累了。包晓星累得没有力气喊疼,没有力气流泪,没有力气思考。她望着慌乱的街道,一动不动地望了很久很久,好像在望自己这慌乱的半生。她心头恨交加如辣如火,她恨命运,恨自己,恨钟理;她儿女,生命,金钱。与恨如同阳二气,在她体内横冲直撞,炙烤她、掏空她、伤害她、摧残她……
晓星摸了摸那满是尘埃污垢的长凳,她想平躺下来顺顺气休息休息,也许一会就好,可是,她不可以。她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如同雕塑一般。
为什么钟理可以将自己与这个家庭择得干干净净而自己不能?她满心想着离婚,早就决意离婚,可若离婚她该怎么跟儿女开口。雪梅也许好说,学成呢?“成成,你选爸爸还是选妈妈?你想跟爸爸一块生活还是和妈妈一起生活”——这样的话在心里每说一次,她便哭得不成个人。她想过各种各样的说法,甚至没有说法的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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