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卿嗣深表赞同点了点头,解释道:“公子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五年前,先主公登基,跳梁小丑晋升太尉,韦夫人上官婉儿狼狈为奸,淫乱府中,这看上去,武氏权倾一脉,韦后独揽大权,实际上,武韦并未统一,也就是说,他们虽沆瀣一气,实则各怀鬼胎。先主公无能朝政,但终归亲手归复名器,李姓子孙无不心怀感激,必然佑之,韦夫人若早早行此篡逆之举,武氏尚有余力与之携手,韦夫人借助其势,鹿死谁手尤未可知,只因天下人畏酷刑而不畏专政,惧武而不惧韦。现如今,跳梁宵小已死,府中李韦二势已不相上下,然韦夫人入府不过十数载,论根基,威望,心计,手腕,都不及当年老祖宗半分,韦夫人若敢行叛逆之事,我料定,她必死。”
李光仲想了片刻,悸动道:“依兄长所说,李唐复兴之日不远矣?”
陈卿嗣嘴角一僵:“公子,难说。”
望着陈卿嗣空旷眼神,李光仲恍然大悟,低头叹道:“武周掌政三十余年,朋党之乱,错综复杂,古今罕见。昔日老祖宗废唐,武氏一门,如武承嗣武三思,伺机篡位东宫;如李姓王爵者,欲归名器还唐;酷吏胆大包天,譬如周兴来君臣等辈,玩弄是非;更有张宗昌张易之等辈,凭肉色蒙宠,肆无忌惮。这几十年,府中腥风血雨,人人自危,朝臣只知争权自保,早无治理天下之心,就算韦夫人死了,府中恐怕又是一片狼藉。”
聊到此处,二人皆是默然,屋外大雨依旧不减半分。
虽然已经习惯,但岭南交州无止境的大雨还是叫陈卿嗣倍感心烦。
岭南多瘟多灾,十人之中六七人死,一二者残,其幸存者,必是世代久居,交趾地处大唐最南,其恶劣程度可想而知。与李光仲出身显赫不同,身为河东裴氏的遗孤,自小无依无靠的陈卿嗣能在这里生活了近三十年,他的存活本身就是奇迹。
当年,武则天为清扫登基路上的障碍,将大部分李姓王爵诛灭,将其族人贬至岭南,赐姓,销籍,编为流人,以震慑天下反武之人,陈卿嗣的父亲裴天河是当朝宰相裴炎的内侄。当年徐敬业反于扬州,裴炎被武则天灭九族,为了避祸,裴天河只得将裴姓改作陈姓,混入到交趾城东的流人当中。
陈卿嗣深知,就算自己侥幸逃回中原,也再无安身立足之地,除非李唐光复,翻案昭雪,否则,这辈子恐怕是要老死在这,而更可悲的是,陈卿嗣的子子孙孙都会和他一样,困守在这不毛之地,永世不得回归故土。
李光仲住城西,陈卿嗣则住城东,从城西走向城东,这段路,陈卿嗣走了不下千遍。
与城西繁华之所不同,城东早已是落魄之地,但这里本不该如此荒废。交趾自汉朝起,以多产金,银,象齿,丹砂等名贵之物闻名,直至南北朝时,仍有国外客商慕名而来,交趾本为西来商船交集之地,其货通便捷,商贾流窜,本是极为发达,单说交趾城池,其城高池深,坚实无比,皆是当时之金银混沙所筑。然而好景不长,隋大业后,天下大乱,交趾西边蛮夷聚集,趁机暴乱,蜂拥而起,纷纷打劫来往额商贾船队。隋炀帝平乱四方,无力自保,朝廷地方官员自始至终不重视,态度默然,长此以往,大部分西来商船便改道广州停泊,昔日繁华便渐渐荒漠。自贞观年后,朝廷建立安南都护府,交州多产金银,交邕两州常被蛮夷侵扰,交通不便,朝廷为防六诏偷袭,城中大部分军府都建在城西,城池加固频繁,相对安全,而城东地势较低,临入海口,每逢暴雨,城中积水便有己尺之高,足可划桨而过,久而久之,交趾城东便成了瘟疫泛滥的废墟,确切的说,更像是座替活人准备的坟场。
这一路上之,陈卿嗣所见,皆是凄惨,却也是无比寻常。东城鱼市,路肮难行,腥臭无比,虫蝇萦绕。鱼市深巷角落里,衣不遮体的黑瘦女人抱着孩子,卧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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