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揉着眉心:“去备车,我要进宫一趟。” 有关于驸马人选这件事,其实也是这两天昭宁帝私下召见过沈殿臣他们,心里大概有了个数的。 赵承衍身为宗人令,少不得也要在场。 似宋云嘉薛闲亭之列自不在昭宁帝考虑范围之内,沈明仁宋怀雍这些又是权臣之后,更不可能娶个敌国公主回家。 昭宁帝起初是把心思动到了庆阳郡主的嫡次子身上去的。 他发妻一年前病逝,今年二月里刚出了丧,但后来怎么想着怎么觉得还是不大合适。 柔然郑重其事送来一位嫡公主,单是唐苏合思这个名字也足可见她在必格勒心里的分量,用汉话说那是把她送到庆阳郡主府做个填房,终究是不好听。 于是昭宁帝想了两日,还是觉得杜知邑最合适不过。 当然了,赵承衍晓得,他另有别的盘算。 尚主后少不得要给他提一提身份,虽是个敌国公主,名份上也总要做到个名正言顺。 成了家往后就该懂事些,从前那些醉心经营的不务正业就得慢慢放下。 可杜知邑家大业大,富可敌国的,手底下那些产业,赚来的那些银子,最后填了谁的腰包呢? 昭宁帝是好盘算,把别人都当傻子似的。 沈殿臣和姜承德是事不关己不开口,两只老狐狸明明都晓得昭宁帝是想一举多得,但谁也没把康宁伯府放在心上,竟也就默许了昭宁帝这样的心思。 赵承衍原本想告诉赵盈的,可今天见了小姑娘,话到了嘴边,想来还是算了。 她走这条路也是他默许的,打头里给了她那么多支持,这半年来她做什么都用不上他了,他却不能真半路上撒开手不管。 就她身边那些人,没有人比他更合适到昭宁帝面前去回这个话。 要解救杜知邑于水火之中,眼下只有他最合适。 清宁殿的殿门缓缓开,赵承衍提步进内,昭宁帝就端坐在正殿宝座上。 他身后十二扇紫檀底座琉璃嵌百宝的屏风华贵又庄肃,赵承衍一眼看见那抹明黄,不动声色嗤了声。 他近来越发离谱了。 每回召见,只要他一块儿进宫,昭宁帝一定在正殿见他们。 就好像这样便能提醒他,谁才是高高在上的人间帝王。 有什么意思呢? 他从来都不求这个。 也只有昭宁帝把这皇位当成宝,高台上走一遭,坐的越久越宝贝,所以养出赵清三兄弟有样学样,还有赵盈—— 赵承衍面色不好看,不过他背着光,昭宁帝坐在上头看不真切。 见他驻足停下来,端的那礼实在算不上恭敬,眯了眼叫他:“这时辰急着进宫出什么事了?你往常可不爱进宫。” 他不是不爱进宫,是不爱见他而已。 赵承衍在心里补了一句,面上到底没说什么。 等他再往前进那半步,连脸上的难看神情也收敛起来:“臣弟想了许久,还是觉得迎娶柔然公主之事,该从长计议,至少康宁伯府的杜知邑,不合适。” 果然他话音才落,昭宁帝已经脸色大变:“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臣弟当然知道。”赵承衍再没退让半分,抬眼与昭宁帝四目相对,“先前康宁伯世子进献金银,皇兄忘了吗?” “尚主是体面尊贵的事,你要胡说什么?” “真的是尊贵体面吗?” 赵承衍唇角渐次扬起来:“沈殿臣和姜承德不发一言,不是因为此事于康宁伯府而言是莫大荣耀,只是因为康宁伯府日渐式微,于朝堂中也没有早几辈人那样风光,对他们没什么用处,所以他们才三缄其口,默认此事是再好不过的选择而已。 皇兄心里比谁都清楚,非要臣弟说得这么直白不可?” “你放肆!”昭宁帝手臂抬了一下,似乎是要摔什么东西的样子,不过动作是临时收住的。 赵承衍嗤了声。 声音虽然低,可这殿中空旷,他再压低声音也还是能传入昭宁帝耳中。 他自己分明也知道,根本就是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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