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闭着眼睛安静地躺在那里,洗去了身上的尘土和血污后,整个人看上去还是那么干干净净、气质出尘。
快有7、8年没见了,为什么这个人一点也没变?
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面目全非了呢?
世界真TM的好不公平……
我虚弱地靠在椅背上,任凭回忆如潮水般涌入。悲喜交集的断片逐渐在眼前连接起来,生动鲜明得如同昨天一样。那些点点滴滴的细节——无论好的、坏的——原来从未被忘记过,它们只是一直躲藏在大脑皮层的隐蔽角落里,等待我的召唤。
我站起来帮他掖好被单,悄无声息地推门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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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几天,护士都会把张林的验血报告和监测指标送来给我看,等我仔细斟酌之后再调整治疗方案。当然,这些都是避着张林的,我并没有任何要和他相认的意思。
我把查房的工作全部拜托给了刘主治,实在放心不过,就在晚上夜深人静之后去观察室看看情况,在他床边小坐一会儿。
到了第三天,张林的情况有了明显好转,尿量恢复到了1000ml/24小时,血电解质和尿素氮的指标也下来了。我稍稍安心一点,逐渐把心思扑在了在夜以继日的抢救工作中。
然而,余震还是时有发生。
最严重的一次,整个医院的供电突然中断,短暂的几秒钟之后,应急发电机开始工作,总算保证了重症监护室和手术室的正常运行。
我从急诊一路狂奔到观察室,欣慰地发现那人仍好端端地躺在那里接受床边血透,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这次事件之后,我决定不能再冒险,果断地把张林列入了紧急送离震区的名单上。
“哟,要把观察室2床送走啦……他不是你朋友吗,怎么从来都不见你去看他?”刘主治奇怪地问道。
“好久没见,恐怕人家都已经不记得我了。”我笑了笑,把话题岔开,“他现在情况比较稳定,不需要每天做透析,该是时候送他走了。”
“倒也是,咱们这里都快人满为患了。”刘劲频频点头。
——这的确是大实话,这里地处偏僻,医疗器械数量紧张,接下来不知道还有人等着透析仪用呢。
……
接到上面的通知,第二天会有直升机过来,把病人送去条件较好的省立医院。
晚上,我没有控制住自己,再一次来到了观察室。
刚爬上二楼,就看见个小女孩站在值班护士跟前拼命抹眼泪,身上的衣服很破旧,脚上还穿了双几十年前款式的回力运动鞋。
“阿姨,求你让我进去看看张老师吧,呜呜……求求你呀……”
“怎么回事?”我走过去问道。
护士已经被她缠得没法了,一看见我来简直像是看到了救星,赶紧把小姑娘扔给我。
“李医生,这孩子吵着要进去看2床病人。我都跟她说了不行,可她……”
我蹲下身子,温和地看着她,“小妹妹,怎么啦?”
“我想看张老师,呜呜……”
“谁是张老师?”
“就是前面靠窗躺着的那个。”小姑娘指了指张林的床位。
我一愣。
“他是你老师?”
“嗯!”女孩重重点头,“……地震那天张老师带我们逃到外面,点人数的时候发现仁娜不见了。后……后来张老师冲回去找她,教室……教室就榻了。呜呜……”
“ ……”
“医生哥哥,你就放我进去看看张老师吧!求求你了……我保证不吵他睡觉。”
我摸摸她的头,站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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