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继承式没几天时我终于去了一趟彭格列城堡。比起破破烂烂的大教堂来说这里保存得已经算不错了。我先去了花园,当年尼奥——我的狗撒尿的那棵树还在原地,它比以前高了一点,也茂盛了一点,但我换一个角度又觉得它完全没什么变化。除此之外其他的地方,会客室、我住过的房间、欧蕾加诺的房间我都没去,只在空旷的礼堂里待了一会儿。我从这头走到那头,又从那头走回这头,最后找到一个位置站住,告诉白兰我当年就站在这里。
白兰顺着我的目光望向中间,像在想象当时会是什么样的场面。这也不难,又不是没记录。沢田纲吉的继承式是那几年黑手党中最引人注目的盛宴,连主流社会的媒体都铺天盖地地大版面宣传新首领的继位。他戴上指环从九代手中接过彭格列之罪的照片能找出十几个角度的版本。白兰先是可惜自己没亲眼看到,又接着我的话问:“纲吉君是站在那儿吧。然后呢?”
“然后什么也没发生。”我回答他,“我什么也没做。成人礼已经被我搅和了,再来一次别人不说,狱寺隼人能用他的炮仗把我炸上天。而且我大部分时间都在看蚂蚁。”
我们托纳托雷没等到争夺战就宣布立场,和议事会划清界线彻底投入十代麾下了。沢田纲吉延迟了两年的继承式终于得以举行,那是我经历过最盛大的仪式。不过内容也没什么意思,都是那一套老生常谈司空见惯的东西。听九代发言时不知从哪里溜进来的蚂蚁爬到了我的鞋尖上,我的注意力就被它吸引过去了。我盯着蚂蚁在想,它看得到我的全貌吗?它这么小,看我是不是像看一座大山一样。我已经十八岁了,如果它见过刚回到托纳托雷的我,会觉得和现在的我有区别吗?还是会因为我对它来说太庞大了,所以时间在我身上留下的细小痕迹就无关紧要了呢?
我一直到人群开始窃窃私语才抬起头。沢田纲吉托着九代交给他的黑色绒盒,彭格列的“罪”,据说是彭格列一世流传下来的血。我不合时宜地又想发笑——主要是觉得我们祖先还挺变态的,留一堆指环不够还要留这东西,不知道加没加防腐剂。我还想着今天这个角度不行,不如成人礼那天我在过道里见到的那个画面好看。玛利亚在烛火中凝视众人,头上是恢弘的天顶壁画身前是垂手握着枪的沢田纲吉。他微仰着头背对着我们,谁也看不到他当时是什么表情,但这样反而比较有艺术感,像献祭。我要是画家我就把这一幕画下来,加点乱飘的黑色羽毛之类的,应该能卖个好价钱。
这种想法要是给狱寺隼人知道少不得又是一顿大吵,好在这次我非常安分,等到仪式结束我就迫不及待地回家了。我还有事要忙——九代挑了个好时间,早不来晚不来偏偏选在圣母升天节之前。明天其他人放假我们黑手党可不放,城区里大大小小少说也会有十几拨狂欢,托纳托雷得抽一部分人手去分属的领区巡逻。和杰纳罗一起熬夜看路线和布防时我又有点后悔投降了,沢田纲吉可用不着干这事。我听说他的老师向来对各种节日都很热衷,甚至到了没节日也要创造节日的地步。他早把沢田纲吉还在日本的几个朋友都接来了意大利准备好好给他庆祝一下。给人打工就是这点不好,老板度假休息我还得加班。
杰纳罗看我不情愿就很好心地给我放假——是真的好心。离开安科纳之后的几个月里我们向对立阵营倒戈,沢田纲吉的位置更加稳如泰山。有阵子许多小家族之间摩擦不断,很不太平,还有些把触须伸到了西西里。作为刚投靠来的墙头草我们当仁不让地“帮忙调停”、“示威警告”了好几次。托纳托雷作为十代的精锐部队,名声和“冒牌瓦利安”的骂声都越来越响。
杰纳罗渐渐开始对沢田纲吉赞不绝口,完全把以前自己骂的“懦夫废物软蛋”之类的话丢到脑后去了。他也没忘了夸我几句,说我算慧眼识人,就算以后战斗力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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