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去头上的斗笠,解开肩上的蓑衣。
“不知道,万伯说一两天,或者两三天,都有可能。连他这样的老渔民也不清楚,毕竟他只在年轻时候来过一次。”
柳杰点点头,跃入河中。戚定钧走出几步,来到船头,极目远眺。两边的河岸是红色的,沿岸生长着成片的野甘蔗,视野之内杳无人烟。这里是大间隙地,他告诉自己。高丘之泽与长生泽之间隔着长生平原,这片大间隙地的面积一点不亚于长眠平原。区别是长生平原为红土平原,出产较少,在红土上,只有稻米,甘蔗,茶树等少数植物才能存活。由于除了部族,没有人类定居,稻米和茶树自然就少,野甘蔗占据了绝大部分面积。红土溶进河水,使得白水河和红土河的颜色都呈现暗红色,红土河更是因此而得名。岸上的野甘蔗一阵抖动,戚定钧心头一紧。这里是猛兽和山精林怪的世界,丝毫不能大意。他刚想出声警告柳杰和顺子,一头野猪从甘蔗丛里钻出来,口中大嚼特嚼,戚定钧这才把涌到嘴边的呼喊咽了回去。
入夜后,雨水终于止歇。河上有微风拂来,将潮湿和闷热尽数带走。乌云散去,月光笼罩着被雨水涤尽烟尘的大地,周遭一片朦胧,河水的红色隐去,转为灰黑,世界变成一团纠缠的光与影。万伯一家醒来,对于他们来说,新的一天开始了。他的儿孙们忙着从水中捞起白天布下的渔网,网里只有几尾青鱼,铃儿在河中的洗浴吓跑了不少鱼儿。不过捕获的每条鱼都有一尺长,数斤重,足够船上所有人对付一顿晚饭。万伯的儿媳妇架起两个炉子,点燃柴火,她九岁大的女儿在身边欢快地来回奔跑。不多久,米饭和鱼汤的香味弥漫。梁丘红在铃儿的搀扶下来到甲板,众人团团围坐,在月色中享用简单的饭食。鱼汤里加了腌萝卜和咸黄瓜,腻而不腥。万伯特意留了四条活鱼给小豹子,它们远离炉火趴在舱房的阴影里啃食。泪滴和满月的胃口越来越大,吃鱼也越发熟练,分给它们的鱼经常比其他人加在一起还要多。晚饭结束后,渔船掉头驶出岔道,回到白水河,渔民们喊着低沉的号子,伴随着摇撸的吱呀声,继续向西北航行。
“靠岸后怎么办?红姐有伤,走不快。”铃儿坐在船头问,梁丘红的头枕在她膝盖上,下方是一只水桶。她托着梁丘红的后颈,将部族姑娘的短发浸在水桶里轻轻抓挠。两人身上穿着满是补丁的碎花连体粗布裙,这是万伯儿媳的衣服。简朴的渔妇只有两套换洗衣物,全都给了两个女孩。
“我可以骑马。”梁丘红偏过头说。
“别动。”铃儿将她脖子拧过来,用手掌舀水淋上去,“哪里有马?”铃儿心中有些难受,她想起了自己的小黑马“吞云”,它现在在哪?是否还关在城北集市的围栏里?
“到了渡口后,我们想办法买几匹马,我身上的钱应该够。”柳杰放下正在擦拭的鹰首剑,摸了摸腰间的褡裢。
“之前你说你花钱雇我陪你们同行,现在还算数吗?咱们似乎还没谈过价钱。如果算上这个,你的钱够么?”戚定钧问。他背靠船舷,船头的油灯在他身后晃悠,将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柳杰不禁一愣,自己竟然完全忘了这件事。是啊,无论多少,我还付得起这个画师的价码吗?我的依靠已经没有了,连是否能回星伴城都不知道。如果能回去,母亲和弟妹到时又会在哪里?
顺子见柳杰沉默不语,当即说道:“戚画师,你的钱我们一定想办法给你。”
戚定钧耸耸肩。“看来我的钱是永远拿不到了,目前的情况,你们自身都难保,随身携带的银两毕竟有限,总有花完的时候。你们要去的地方那么遥远,没有钱,又如何能到达?你们想过吗?”
“我们可以抢。我有斧头,他们有剑。”梁丘红突然插口,她说得如此理所当然,让所有人目瞪口呆。确实,对于部族来说,劫掠过往商旅是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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