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嘉喇嘛淡然环视一圈大殿，目光如水，平静无波。终落于昂然正中而立的狂傲身上微微一笑：

    “圆觉经有云‘末世众生,希望成道,但不求悟解，唯广求多闻以增长我见，如此多闻，反成其害。’师弟，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你还在为这些陈年往事耿耿于怀。这些年你精进法义，我是信的。但又如何？“我见”如此顽固，情执越发深厚，即使通诵三藏，义理通达，也不过是一个掉书包的知见，这样的水平，恐怕连我寺内最小的喇嘛都不如，不要说现今，即使放在当年，我也不会放在眼里的。呵呵。”

    狂傲顿时暴跳如雷。

    乾指着村嘉喇嘛，大声说道：“老狗，当年是你葬送了师父传承，致使我宗后继无人，导致后来的衰败颓落。如今又大言不惭，敢羞辱与我！你说，我们今日是辩五部大论，还是四部宗义，还是中观唯识？只要你敢立宗，我自然破的了你！”说罢,撸起袖子，叫道：“要是动武，你老朽不堪，又哪是我的对手！”

    村嘉喇嘛呵呵大笑着摇头，“师弟啊师弟，你错了，错的甚是离谱矣。”

    渭然一声长叹，沉声如铁：“大众，根嘎村嘉今日要供养各位我此生最后的一次开示，望汝等细听。我五岁出家，十岁受具足戒，十八岁受根本大戒，二十三岁于祖寺万人辩场力压大众，扬名天下。当初大恩根本上师，确是有意传授衣钵与我，但彼时我的宗见已然与恩师有所出入，我自幼随师，承蒙教诲，自然顶戴其恩德。但于一个瑜伽士而言，护持宗见犹如护持自己的眼珠，即便对方是恩师，不敢苟同之处，亦不愿从权。遂离师门，在这人迹罕至的丹珠山上，独立一小小门户，如今七八十年过去，我于当初的决定，虽觉有负于恩师，但从未后悔。”

    狂傲咬牙切齿，乾指大声叫道：“无恩无义之徒，死到临头仍不知悔改！”

    村嘉仰天大笑，“世俗种种恩义情仇，无非颠倒错乱，又有何意义可言。认识不到这一点，还谎称自己是可比肩萨迦班智达之大智者，实属可笑。”说完，摇头晒笑不止。

    狂傲双眉一挑，一脸的刚愎自用之色，待要发难，只听村嘉接着说道：“众弟子，你们狂傲师叔，从进寺以来，只有一语无误，便是这‘死到临头’。呵呵。汝等皆应常思死无常，莫令此生空度。再者，你们平日总埋怨师父，只教经论，不传神通。师父每每答言，神通不敌业力，于凡夫而言，有了神通反倒成为增长我慢之障道。阿抵侠尊者，曾言‘证悟空性者，身口意如羊毛可梳可卷’。若达化境，神通自现。只是切不可贪图神通，终需以苦修解脱为要。三界不安，犹如火宅，须当精进，慎勿放逸！”

    “丹珠尔——”

    “师父——”听到师父呼唤，丹珠尔慌忙自后殿奔过去，却踉踉跄跄几欲摔倒，满怀的悲痛难矜以令她泪流满面，模糊的视线下，即看不清师父，也看不清前路。

    “我的孩子，不急的，慢慢走，别摔着。”

    村嘉喇嘛悠长的声音回荡在大殿四周，余音袅袅，“丹珠尔，今后好自为之，无论命运如何，皆当以苍生为念，甚勿作恶，否则师父无论在何方刹土都不会原谅你的。”

    “师父！”丹珠尔心如刀绞，撕心裂肺的哭喊，不顾一起的向村嘉喇嘛扑过去，泪眼模糊中只见师父的身影一点点的透明幻化，一个声音长声吟道：“南无佛，南无法，南无僧！我生已尽，梵行已立，所做已作。自知不受后有！”

    村嘉话音低沉威严，久久回荡殿中，端坐蒲团的身子上三昧真火徐徐腾起，刹那虚化成一道耀目的虹光，虹光飞绕大殿三圈后，如流星之疾冲天而去，大殿内一阵香气，似兰非兰，似麝非麝，久久不散。

    “师父虹化了——”觉照带领众弟子匍匐在地，五体投地的顶礼，对着已经空空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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