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脚地放在花梨木高脚几上。
苏问弦早已吃完,他正一面用茶一面翻看着手下人送来的公文。听得动静,他稍稍抬手,丫鬟们又全都无声无息地退了出去。
苏问弦收起公文,拧了拧热毛巾,给苏妙真慢慢擦着手,不以为意道:“赵越北的外祖父,也就是苏州卫指挥使上年十二月去世,他自然得去奔丧。”
苏妙真听到此处,暗暗点头,难怪赵越北没有去济宁找她商谈谭家的事,原来是他的外祖父死了。
“听说没到吴郡,就被倭寇堵在了常州,常州卫所的官军不堪一击,被倭寇攻进了城,抢光了漕船官仓,还有不少官员吓得逃窜离开。他就亮明身份,接过常州卫的兵权,领兵出战击退了倭人……”
苏妙真不由点头赞叹,“赵大人他还真是个领兵的将才,我看这些武将子弟,就数他有出息,其实傅云天那厮也还成,只是没赵大人胸有韬略……”
苏问弦微微一嗤:“韬略?”
苏妙真听他语气,大感疑惑。她虽在政务商事上有想法主意——不过是因为前世学过历史经济,自然知道什么最有利大局——于朝堂上的勾心斗角却近乎一窍不通,就赶紧相问,想弄个明白,跟着长点心眼。
苏问弦虽不喜欢跟苏妙真讲其他男人的事,但也吃不过她的撒娇做痴,就捏了捏她的小巧鼻梁,一面向正房走,一面对苏妙真低声解释道:“为将者最忌擅权自专——常州的知府和指挥同知可都没死,这些人就是再草包,也轮不到赵越北统帅领兵。皇上知道心中多半不满,只是眼下不好发作……”
他微微冷笑:“赵越北也就是个勇武有余,城府不足的武夫而已,倒白白给辽东那边送了个把柄……”
苏问弦又缓住脚步,盯着苏妙真慢慢道:“真真,这人还及不上你哥哥一半,你倒把他吹上天了,嗯?”
苏妙真听得赵越北被贬到一文不值,又见苏问弦如斯自负,难免暗暗咂舌,面上却是半点不敢表现,小鸡啄米般的点头,大力奉承道:
“那是那是,哥哥你这样的文武全才,世上能有几个……”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正房。苏妙真虽暗暗替赵越北忧虑,但一进内室,看到正被婆子服侍着用胭脂米粥的朱老太爷时,就把这些全抛在了恼后。
她走到楠木架子床前,拉了一张矮凳坐下,等婆子们退出,她便举起手中青瓷仙鹤灵芝药碗,一勺一勺地给朱老太爷喂药。
她先前在京城时替王氏夫妇尽孝,常常在苏母和王老太君床前侍疾,后来在金陵时又总在朱氏面前立规矩,照顾起人来那叫一个轻车熟路,细心体贴。故朱老太爷便相当地配合,一口气喝了半碗药。
朱老太爷近日虽有好转,但其实已是病入膏肓。而除了苏问弦和一些忠仆外,也再不记得别人,当下眯着浑浊的双眼把苏妙真看了半日。
方望向苏问弦,嘶哑着声道:“弦儿,这是不是,是不是成山伯府里,那个小名儿叫真真的姑娘?怎么,怎么是个妇人打扮,你昨儿不是说,她如今才十六么……”
苏妙真一愣,心道朱老太爷莫非是彻底糊涂,以至于把现在记成了乾元十二年?
当年苏观河犹在扬州府时,朱老太爷不知何故留在不远处的仪征县居住,且似是为了避嫌,而没怎么跟苏观河夫妇联系。苏妙真便不知道此人存在。
还是进京跟苏问弦混熟之后,才打听出来他那巨富的外祖父还在世,后来朱老太爷搬回扬州城内,苏妙真逢年节给宋芸等人寄东西时,也会给朱老太爷带上一份。
朱老太爷对她亦然不错。乾元十二年他入京到伯府见苏观山等人时,还特地运了三车的苏扬时新衣裳与精致首饰给苏妙真,让苏妙真为这天降的横财乐了许久,那段时日走路都是飘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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