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梅心中一沉,指甲掐得更深。苏妙真在顾长清跟前向来是小意殷勤唯唯诺诺,一丁点儿顾长清的心思也怕违拗。听得苏妙真轻轻叹气道,“其实我看姑娘你为人不错,还劝过夫君几句,但夫君只说你似乎犯了什么口孽,让他不喜……冬梅姑娘,你在夫君跟前究竟说了什么?”听苏妙真顿了顿又道:“当然,若是些不太干净的话,你也别在我跟前说了……”
冬梅瞧见苏妙真面上满是好奇,目光澄明,似对昨夜书房之事半分不知,不由既觉恍然又觉可笑——顾长清自然不会在这绝色的新夫人跟前提起旧事,进而牵扯到自家苦命的姑娘——冬梅不顾掌心传来的痛觉与湿意,低眉顺眼接受了这位新夫人的安排。
苏妙真瞅着冬梅恭谨退出明间的背影,大大松一口气。她本以为冬梅不喜欢她这个主母,会为难抵抗自己的吩咐,但眼下看来,一切顺利。便让蓝湘领冬梅去各处瞧瞧学学,自己独自看了会书,写了会儿话本如此种种……
接连几日又叫来绿意说些嫁为人妇之后的注意事项。甚至又把压箱底的那本春意图册找出来,强充老练,教导绿意相关知识经验,好在苏妙真虽没亲自体验过,但前世也上过生理课,给绿意当个老师是足足够了。
绿意自己倒是羞得不成,屡屡躲到官署前衙或是借口买菜买首饰外出,虽让苏妙真懊恼这个学生不肯听讲,却也给苏妙真带回来不少苏州城里的消息。
不出苏妙真所料,唱腔绝顶的小藕官已然红遍苏州,而在虹英班张贴出月底会推出新剧目的告示后,提前订座的士绅百姓不可计数。
街头巷尾正讨论着《鸳鸯记》究竟是何内容之时,苏州城最大的书坊衍庆堂恰逢其时,宣布在虹英班开演之日售卖话本《鸳鸯记》,更打出来“安平居士”的名号宣传,苏州城里不少茶馆的说书艺人都是说过安平居士的系列作品的,故而这《鸳鸯记》就被炒得越发火热。听说甚至有说书先生贿赂书坊掌柜,想要先睹为快、好抢占先机。
但最让苏妙真留心的却是织造衙门开征了机头税布匹税,苏州城里怨声载道,不少织坊布铺选择暂时歇业,苏州城里游荡的机工们越来越多。
可她来不及细想,因扬州传来的消息与湖广而来的家信亦同时到达,却是一喜一忧。
扬州府总商汪家的轰然倒塌,带来盐政御史、巡漕御史的革职查究,更显出盐运使司的清正公允。与此同时,更有科道御史弹劾慕家凭势占窝、与姻亲汪家倒卖盐引而共坏盐法,恳请乾元帝彻查治罪,一切都按着苏问弦的布局步步前进。
苏妙真被苏问弦嘱咐了许多——或是让她进夏少吃凉食,或是让她可以常去寻殷氏文婉玉散心说话——苏问弦正紧要的时候还能优哉游哉地关心她这个妹妹的身心健康,想来万事顺利,尽在苏问弦掌控之中。
但湖广的情形却截然不同。王氏说武昌等处虽下了几场雨,荆襄两地却仍有旱情之虞。而更让苏观河头痛得却是湖广的宗室们,尤其是乾元帝的胞弟珉王——珉王大肆兼并土地,更以闲田虚饰,上报请乞,让封地处民不聊生。苏观河不知在漕私案尚未了结时上呈奏折,力争请还,以免激起民怨。
苏妙真知道苏观河何以如此优柔寡断。一来,珉王乃是乾元帝的唯一亲弟,只要珉王不闹大事,乾元帝只有容忍厚待的。以至于湖广历任地方官员都拿他无可奈何。二来,苏观河更因着十数年前的皇子争位闹出的腥风血雨,而不敢在皇室内部事务上置喙。三来,若苏观河贸然揭出湖广的事,则激怒珉王或许会带累到苏问弦身上。
苏妙真纵然忧愁不已,却别无他法。更没心思注意其他事物以及出去玩耍,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地在官署里等顾长清回来,想和他商量商量这湖广的事该如何办。
四月二十二,苏妙真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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