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齐王的晚宴不够丰盛?”
“祖父,您明知故问,”何机道:“谁能比得上咱家的馔肴,我在齐王的宴会上都无从下箸!”
何曾笑了一下,却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祖父,”何机边吃边道:“今儿晚上贾公也来了,不过只见了齐王妃一个人,还将王妃训斥哭了,我听见他让齐王妃返回封地,一辈子别回来了。”
何曾的眼睛眯了起来,“……是吗?”
“您说贾公何至于此,”何机道:“如果齐王做了太子,他女儿就是太子妃,外孙就是将来的皇帝,他为什么不肯支持齐王,难道真的要做纯臣?”
“太子已立,齐王的可能微乎其微,”何曾道:“你以后也别和齐王往来了。”
“可惜了,齐王文武兼备,为人仁孝,却错失两次当太子的机会。”何机感叹了一下。
何曾却道:“吃完了吗,吃完了就回去吧。”
何机走之前又揣了两个蒸饼:“大哥二哥还没有吃呢!”
何曾看着爱孙离开,一直挂在嘴角的笑容渐渐消弭了。
他的视线从窗外转移到墙上,那墙上悬挂着一柄花纹繁复的宝剑,是皇帝开国的时候,论佐命之功,赐给他的。
同时获得宝剑的有太傅郑冲、太尉荀顗,太保王祥,山涛和贾充。
郑冲、荀顗、王祥、山涛都六七十岁了,有的重病缠身,有的悠游山林,总之已经渐渐退出朝政,这是一种明哲保身之道。
为什么王戎每天晚上和妻子打算盘计较产业,为什么和峤吝啬到连女儿的嫁妆都出不起,为什么山涛赤着脚跟妻子挑粪汲水,为什么自己每顿饭都花费万金?
这都是在避祸啊。
皇帝对臣子的猜忌始终存在,年老的几个风烛残年,闭门不出,年轻的几个就只能造出自己的短处,叫皇帝放心了。
你看这里头只有贾充一个,没有短处,皇帝不就怀疑上他了吗?
现在急着让女儿女婿返回封地,只怕如此,也不能叫皇帝放心啊。
“相爷,”却见一个身影闪入,在他的耳边道:“金明宫……”
何曾浑浊的眼睛忽然清明了一瞬。
第二日早朝。
贾充大踏步跃上台阶,却在台阶之前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丞相大人,”李胤和峤扶着何曾慢慢上了台阶:“您的身体可好些了?”
“好多了,一场大病啊,病了三四个月,”何曾笑眯眯道:“三四个月没见你们,还真是想念啊。”
看到眼前的金甲卫士,李胤、和峤两个道:“您先进去,我们解了佩剑就来。”
“没事,我也要解剑。”却见何曾也慢悠悠解下了随身的佩剑,然后脱了鞋子。
李胤和峤两个惊讶道:“丞相,您可以不脱鞋的……”
何曾作为开国之臣,享有汉朝萧何“剑履上殿,赞拜不名”的最高礼遇,百官都要解下佩剑、脱鞋上殿,但何曾就可以不用,他的马车甚至可以一直开到太极殿前。
“啊,鞋子硌脚,”何曾道:“佩剑又太重了,不舒服啊。”
众官员都笑起来,默契地搀扶着何曾进入殿中,唯有贾充和荀勖对视一眼,充满了疑惑。
皇帝不一会儿就来了,看到何曾,撩起了九旒冕,“丞相也来了?”
“陛下万安,老臣身体康复了,昨晚上又做了个好梦,”何曾道:“便来见陛下,想跟陛下说道说道。”
“做了什么好梦?”皇帝饶有兴致道。
“臣梦到东方日出,光芒大盛,”何曾道:“虽有一片阴云在其上,但拨云见日,普照万方,臣沐浴在日芒之下,只感觉浑身暖意融融,这就梦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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