氏,参加他们内战的阵营,据深知内容的顾氏告我,那时冯、阎的代表,所携不过数千金,勉维食宿,而蒋总司令驻奉代表吴铁城,却身怀巨万,与张的上下僚属,一掷千金,酬应无虚夕;南京对张氏本人,则暗许至数百万之巨,先付半数,余伺乱平再付。而少帅自己这时,则徜徉乎秦皇岛上,作鼠首两端的观望。待时间成熟,条件如愿,他就挥师人关,对内战双方,从事「武装调停」。果然阎冯落荒而走,奉系就坐拥华北了。嗣后张氏偕眷作京沪之游,与蒋府上下jiāo往甚密,顾氏含笑告我说,「都为讨债而来」!是耶,非耶?我与少帅往还,尚在jiāo浅而不敢言深的初期阶段,所以就未向他作深度的发问了。
(附注:「九一八」之前,顾曾长住沈阳作少帅贵宾,深知内幕,与笔者所谈幕后消息甚详,亦颇足取信,笔者亦尝以他事,向少帅试探,亦每经证实。)
以上只是冰山之一角而已,至于数十年来,教与学之间的史料与见闻,那真是,一部小小的车儿,如何载得起?若天假以年,以后有更多机缘与时间,再慢慢细述之吧。
在职业历史家看来,西安事变的故事,经过数十年的发掘,已没有什么秘密可言。只是没个当事人来「现身说法」一番,故事就没有其应有的权威xìng了,张氏原有意,要亲口来加以澄清的,深入的史家,闻一以知十,对张某的故事,原没什么不知之事,只是事由亲口坦白,和盘托出,那才是职业史家规范的所谓「第一手史料」。如今结果还是一盘胡涂帐。何以如此呢?除yīn阳家所迷信的「命也,运也」之外,那就不是两万字所能说得清楚的了。主角已成古人,笔者不敏,曾看了他几十年的戏,晚岁不知老之将至,还替他跑了一阵「龙套」,思之可笑,如今也年逾八旬,久病之余,yào裹关心,对少帅故事,哪里能说得完呢?
本篇全凭记忆执笔,冰天雪地,连身边所积,盈箱累架的史料,也无力翻查。书被催成墨未浓,我们就暂时,说到此地为止吧。至恳知我的编者读者,赐谅赐恕,为幸为感。
唐德刚
二○○三年农历元旦于美国新泽西州寓所
第一章 身世:大帅起自草莽
我们家上辈子的人,没有一个是正经在床上死的,我父亲一提到这事儿就掉眼泪。
张学良
一、张家发迹前
我们家的祖籍是河北大城,我们家本来是姓李的,是张家的女孩子嫁到李家去,生了个儿子,可是张家没有后人,就把李家的孩子抱一个回来,过继了一个,就姓张了。
这个族谱后来叫我给找到了。我年轻的时候淘气,我们那里的规矩,(男丁)过继到另一家,还可以再娶一个太太。现在(到我这一辈时)原来的李家又没有后人了,我回来就跟我父亲商量,我父亲说好,怎么处理这个事情?
我说你把我过继过去,我还可以(多)娶个太太呢。
我父亲这个人,小的时候很聪明。我怎么知道呢?我们家那儿有一个姓姜的,我们管他叫姜爷爷,他给我讲的,那时候我还是小孩呢,他就告诉我,他说你爸爸呀
我父亲还在启蒙的时候,这个姓姜的跟我父亲的老师认识,常到他书房去。你在私塾里待过吧?就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念书。他说有一天,他们两个人在面对面地说话,我父亲站在地上念字,念到「祸福由之」这句话,那个「祸」字他不认识,老师就告诉他念「祸」。然后他就问第二个字(怎么念)了,那姓姜的就在旁边说话了:「祸」的反面,「祸」的反面。他就念下去:「福」。姓姜的就感到奇怪,他对我说,你爸爸这个小子,反应这么快!那时你爸爸也就不过九、十岁的时候!
这是一件事情。
第二件事情还是那个姓姜的告诉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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