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着记忆中的路途,走了许久。原本破碎的柳源记忆,也拼凑起来,逐渐清晰。几个时辰过后,竟不觉疲惫。偶有一刻,他停下脚步,抬头看漆木牌坊。登州莱阳,自己的故居所在的州县里。
既然真正的柳先生湮灭了,那我替他活着吧,就像自己儿子当初那样。不对,我不就是柳先生本人?
往前走时,这一念头突然蹦出。在回忆柳先生的生前经历时,自己不自觉念叨一些字眼:
“三儿……素之……八娘……”
自己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有异样。怎么,自己就是柳源本人不成?之前只有破碎记忆,如今竟然拥有全部记忆……
这是说……二者意念同体?那我是柳源,还是昼暝?
猛然间,他精神恍惚,身躯一颤,脑海一片混乱。
按理说,人们靠外表辨识他人,那么我就是柳源。可我现在,还算人吗?还是说,原柳源已死,而我逐渐意念化成了柳源本人?
“呜!”他感觉脑袋撕裂般阵痛,双手抓头,身体逐渐虚脱,缓缓倒下。
我竟然无法脱离这具躯体……怎么会,难道我要锁在这具躯体里死去吗?我死了,柳源是不是就“苏醒”了?不不,还是说,我这不是要死了,而是要醒了?
我是神仙,怎么可能死在凡人的躯体里……他意识逐渐模糊,身体也瘫倒于地。
等自己醒过来,头尚疼痛。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身上盖好被褥。一个二八少年端着汤药走过来。
“常儿,许久不见,爹甚是想你。”他一眼就明白,这少年是柳源的次子柳常。想来,有三年不见了。不顾及儿子,也算是做爹的失职。
只是自己身体虚弱,说话也很微弱。少年平静地坐在床边,将汤药递到他嘴边,“爹,先喝药。郎中说你这是太过劳累,休息半天便好。”
他垂眸看向药碗。“这是何药?”
“补药。爹放心,喝了没事的。”
迟疑些许,还是喝下药汤。少年拿走药碗后,坐回床边。“爹刚回县就晕倒了。周围的人认识您,把你送回家里。爹啊,三年了,您不曾来看望过我……我在家中无依无靠,只好孤身一人去书府里读书生活,很少回家,让这里成了空所……”
说着,少年委屈涌上心头,有些呜咽。
“对不起常儿,爹……”此时,他不知说何是好。
“常儿,扶爹起来,去书轩……”他费劲起身,背部一阵酸痛。
少年上前扶起他下床。此时的他,只身着素色中衣。走出卧房,穿过厅堂,来到书轩。书轩,还是整齐摆放如同往日,只是,许久无人打扫,早已落灰。
这里的一书,一笔,一纸,一砚,都让人怀念啊。不过,似乎少了什么。
“玉……圆玉呢……”他轻声念叨。
“爹找玉吗?爹忘了吗,三年前,你把玉给当了……”说到这,少年喉咙仿佛被噎住,不继续说下去了。
他现在才想起,三年前,跟随自己的妻子李八娘逝世,自己返乡安葬爱妻,后来发觉家中昔日乐景不再,便索性将玉当掉,将换来的银两,连同之前的一些积蓄,分发给家仆,遣走他们。当时,儿子多日留宿书府,柳源探望他后,离去不知所踪。
“爹年纪大了,记性不好……”
“爹大概忘记我了吧。家室是累赘,我也是,影响爹潇洒游历了吧。”少年垂头,无情打采地说着。
心底涌出一种深深的自责,双眼通红。“傻孩子,爹既然养育了你,就不能抛弃你啊。你可是我的亲骨肉啊。”
“爹再出去游历时,带上我好不好?嗯……我可以帮爹抄录!”
“唉。也好。”柳源无奈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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