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大师酒席上夸了海口,心里一番盘算,就有了主意。第二天早饭后,孙大师背了自己随身的黄包袱,里面自然是风水先生必不可少的罗盘、日晷、阴阳历书、红线绳、雷尺、玉印等法器。所不同的是,这个罗盘足有一个莲花干馍般大小,紫檀木做就,通体晶亮光滑,中间指南针周围镶有金边,刻度精准,文字一律采用仿宋体,清楚、美观、匀称,一看就知出自名家之手,已传三代,据说灵验异常。孙大师无比珍惜,从不轻易示人。又去牲口棚下牵了骟过的小黑叫驴,披上骑鞍,前后捆扎停当,踩着脚蹬跨上驴背,向董家湾方向一路走去。
这毛驴腿短身矮,行路缓慢,最是适合在这西北的山梁土路上骑乘,所以当地老年人走亲访友,小媳妇老婆婆回娘家走亲戚,大姑娘逛庙会看戏,都有骑驴的习惯。唯一叫人不爽的是那山上的驴最为怕水,一到河边就死活迈不开步子。这不孙大师走着走着,就到了南小河上游的一段河道,过河走不到一里地就是董家湾。小黑驴已到河边,听到水声,看到河水,就猛地倒退两三步,差点把孙大师颠簸下驴背。不过这点小问题是难不住大师的,他连驴背也没有下,只从鞍前一个叉包里掏出一大块黑布,一抖盖在毛驴头上,蒙住了毛驴的眼睛,再用双脚一磕驴的肚子,从驴屁股后面猛抽一鞭,那驴赶紧前行几步下了河水。毛驴的四蹄一沾河水,反而是小跑着,一下就到了对岸。河面本就不宽,河水也是浅浅的,河底又是平实的沙石,没有什么危险。
过了河,孙大师收起盖在毛驴头上的黑布。抬头正看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牵着一头紫红色的骡子在河边饮水,那少年头戴一顶瓜皮小帽,一身青布长衫,上身套个小马甲,白净的脸颊,身材修长,眉清目秀,眉宇间显出几分斯文,几分英气。孙大师正暗自思忖是谁家小孩时,那少年却紧跑过来,向他问安。不等他发问,少年已自报家门:
“孙,我是董承嗣,我就是董家族长。”
“哦!看我这记性,上次到你家,你还看过酒的。你身体可好?”
“好着呢!就是愁我上县里学堂的学费。”
“这好办!我来了就不用愁了,前边带路吧!”
董承嗣前头牵了骡子,毛驴跟在后边,很快到了董家大院的门口。孙大师下了驴背,把缰绳给了董承嗣。抬头看看那大门,气势虽宏,但门板门框油漆斑驳,门楼上的瓦片残缺了几块,雨水冲刷的痕迹很明显,门楼顶上的兽头只剩了右边一个,门口的石狮也是断了爪、掉了牙,狮子口中的圆球也早都不知去向了,整个给人一种家道中落,大不如前的感觉。
就这一会儿工夫,董承嗣拴好了牲口,同他——董老太爷迎出门外,一番客套后进了大门,来到了客堂。这客堂坐北面南,正面都是木格子雕花门窗,宣纸裱糊,只是多年未曾油漆,有的已破损,历年烟熏变得黑乎乎的。进了屋,正面墙壁挂了一幅中堂,上书朱子治家格言,两边挂的对联是“传家有道惟存厚,处事无奇但率真”。靠墙是一个梨木长条桌,长条桌前正中放置一方桌,方桌两边各有一把太师椅,乌黑锃亮,脚踏的地方磨损严重。董老太爷与孙大师各自坐到太师椅上,拿起青铜水烟袋,点上一个火媒子,呼噜噜地抽了几口水烟,董承嗣在一个黄铜的火盆里生着了火。那火盆是专门用来在冬天生木炭火取暖,平时煮罐罐茶的用具,形状像一个开口朝天放着的草帽,下边帽顶位置安了三个足。用木炭或木柴生火,上面放置一个有三足的铁制圆圈作支撑,铁架上放水壶,下面炭火里煨上罐罐茶。
火盆上冒着青烟,火苗也在芭蕉扇的煽动下,呼呼地往上窜,一下一下地舔着锡壶的底。不一会儿里面的水发出滋------滋的声响。孙大师与董老太爷寒暄几句后就入了正题,董老太爷说:
“孙大师,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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