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舒原上的迷紫,在月光下像是覆了纱,从眼下一直蔓延成晚霞。远处的天江上,陈着日头最后一点光芒,在最沉重的血红上,迷着大片的金黄,仿若是西天的梵音佛典,讲诵在最远处的红尘之上。
风,微暖。九玄苍穹像是被漫漫舒原染了颜色,天上地下,就像是在镜湖上两处倒影,分不清那一片幽幽紫色,才是最痴妄的晚霞。
真真,假假。
我屋外种了一株桃树,三年来的精心打理,它长的竟比我的竹屋还要高了。树上,一朵朵着了霜的粉灵,在璀璨迷人的烟霞泛着星星点点银色的光亮。仿若远处在夕阳后半遮着帘幕的隐隐星华。树下,是我的屋,像是坐在高岗上的书生,遮在佳人手中粉色的纸伞下。
摇椅,轻轻晃动。我合上书,安逸的眯着眼,感觉舒服得很。
她伏在我胸口,安静的睡在我的臂弯里,许是做了美梦,笑得很甜蜜。我搂着她,微微冥着眼,隐约看到桃花在微风中悄悄陨落,飘舞着,翻滚着,闪烁着夕阳倒映的光,如梦似幻。我身上暖洋洋的,静静阖了眼。
天地寂静,就连那微弱的风声,都似是她的呼吸,温柔而宁静。天地之间,忽的没了无际的舒原,浩淼的星海,璀璨的晚霞,红煦的残阳。似乎所有颜色,都不过是陪衬,刹那间便已退场。万籁寂静,只剩下了慵懒晃动的摇椅吱吱作响,只剩下拥眠在我怀里的她,温暖的鼻息。
我是这世上最幸运的人。
因为不论睡,或是醒,她都是我最美的梦。
一夜,安康。
自那个雨夜,我终是在舒原无边的旷野里与她重逢,而今已然三年。那之后不久,她怀了我的孩子,算到现在,她肚子里的孩子约摸的七年后才能出来。我倒也不太着急,反倒是越来越珍惜仅存的最后一点二人时光。
望舒的饭做的非常好,为了尝到她的手艺,我经常造出菜来给她做。那时候她便训我说,做饭一则味道,二则心意,吃的东西只有自己亲手种的才是最好吃的,我这样总是直接造出来,味道上虽是差不多远,心意上却差了一大截。我虽是爱她,但也因着爱她而怕她。她训我,我也就听了。于是,我特意在天江旁辟了一块地,按着凡间的时令调了至天的气候,种地耕田。刚开始甚是劳繁,我毕竟六千多年都没有干过这活了。
后来她怕我累坏,在凡间买了头黑水牛来,我笑说这可是它的福分,从此永生不灭,不必再去黄泉境界。于是这黑牛便被她取了名字,叫“黄泉不系”。
不过,她说很对。经我自己手种的菜,自己悉心照料着,吃起来确实比造的更香百倍。且每天在田里忙完,都会看到她在门前等我,心情也是滋滋美的。
也是因为这样,当后来她告诉我她怀了我的孩子的时候,我很是兴奋。论说如我这般永生不灭,着实不需带个孩子在身边添乱,二来我并不知道凡人所谓生育究竟有何意义,然则我实在是没什么原则的,爱她娶她后便更是随她,况且这几年耕田种地,我也颇有一二心得。如今觉得,若我精心照料她与这孩子,输了心血,想必与她也是活着更美满幸福。
这点道理,许是和耕耘收获无甚不同。
一夜睡过,身上暖和得很。还没待我睁眼,却觉得有人挲挱在我胸前。想必她醒的比我早了些。我缓缓睁了眼,她侧着头俯在我怀里,玉臂环绕,竟还是睡着的。方才那般感觉,只是她睡的深时无意的翻动。
我不敢惹醒了她,只是抬眼朝远方望了望,我们身上披了一层玄锦,经了一夜的风落,落满桃花,我很喜欢。天上许是太阳还没出来,虽然有了偶尔晨色,却还是有些幽暗的。我轻嗅了一腔朝气,早晨的清冷便透了我的心,不过那感觉很清明,很好。不舍得动,稍稍收紧了臂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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