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帮的灵犬应该能嗅到自己藏身井里才对,难道自己渺小到狗都不愿理会的地步了吗?
也不知素素现在身在何处,是否已经找到栈道,外面的金国人与他又是什么关系,若是被宋人追上了,却不知能否脱身。
黎歌如此这般胡思乱想也不知多久,只觉得神心不宁,虽身处井中,竟是口干舌燥,直冒虚汗。
忽闻“咔嚓”一声,木桶在水中泡了几月,再也承受不住他的重压,瞬间四分五裂。
黎歌一个趔趄,勉强稳住身形,一阵清凉自脚底瞬间袭遍全身,令他头脑一清。
黎歌抬头看天,已是皓月当空,月华如水,直直照在井中,如同白昼一般。
黎歌百无聊赖,只觉井水冰凉,双脚已经失去知觉,只怕等不到素素回来救自己,便要被活活冻僵了。
想罢便抽出竹笛,放在嘴边,呜呜吹了起来。
笛声一响,被井壁一荡,语音袅袅,不绝如缕,却是打断了后面的节律,吹笛竟无以为继。
黎歌心道“难怪辛老头临终之前让我到井中练习,原来有这般功效。”
当下好胜之心大起,摒弃杂念,努力控制自己不受回音干扰,只将所有注意力集中在曲谱之中。
不料先前的回音尚未消失,后边的又复产生,如此层层叠叠,越聚越多,犹如百人胡吹,千人乱奏,呕呀噪杂,其乱如麻,连奏十余次,均不能成调。
黎歌无奈闭眼,沉思半晌,缓缓自语道“辛老头,不是本少爷不听你的话,你这个方法实在是太过离谱,我实在做不到。
不过你放心,本少爷也是命不久矣,马上便下来找你,和你合奏尚有些意思,与这井壁合奏实在无趣。”
说道这里猛然眼前一亮,拍腿叫道“对呀,即使面对的是辛老头,他若有意捣乱,我也是曲难成调。我何必要将回音视为敌人呢,若能将之想象成辛老头,不就可以与我合奏了吗?”
此念一起,顿时感觉精神也好了很多,再次将竹笛放在唇边,轻轻一吹,闭目仔细聆听回音的方向、高低及快慢变化。
良久会心一笑,再换一个音节,又闭目聆听。
如此反复实验,将曲谱之中五音十二律一一试过,细思良久,突然忍不住哈哈大笑。
“辛老头,我终于明白了,五音自定,十二律阴阳互生,我吹黄钟,井壁反弹回的当是大吕;我吹大簇,回音便成了丧钟;若我吹姑洗,回音又成了中吕,如此阴阳相生,十二律便可生生不息,虽只一人,亦可得十数人之功。”
笑罢之后,调匀气息,一曲春江花月夜自唇间流淌而出。
《春江花月夜》虽然复杂,但好在算得上是黎歌最为熟练的曲谱,加之曲谱本身适合合奏,故而与师傅练习的最多。
黎歌以井壁为伴,视回音为和弦,实在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故而开始尚有些生涩,难免乱了几个音节,后来逐渐顺畅,丝毫不爽。一时间枯井之中犹如千人齐奏,万匠附声,直震的井壁嗡嗡作响,脚下井水也是波光粼粼。
如此奏笛,实在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只可惜如此奇事却发生在枯井之中,不为世人所知也。
黎歌越吹越畅快,对声乐之道的理解突破层层壁垒,只怕已经超越了师傅,达到一个闻所未闻的高度。
“汩……”
一声蛙鸣自身后响起,直吓的黎歌差点将竹笛扔掉。
回头一瞧,只见身后的进水中趴着一只黑不溜秋的蟾蜍,此刻余音未消,但见蟾蜍周身的水纹极速波动,比之别的地方不知道快了多少倍。
“汩……”
又是一声响亮的蛙鸣自那蟾蜍口中发出,水纹波动愈发剧烈了一些。
待得余音渐消,水纹也逐渐消失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