呐,”船的幽灵如此开腔,却想不到接下来该说的话。
林挥手告别,高举火焰踏入金色的荒沙王国。
行走,行走,直到月亮躲到地平线后,一切的光芒都失落。大地即是天空,抬头就看到自己在行走。
罗盘始终指向北方,借着手中火把的光亮,他依稀可以看清脚底下流动的黄沙。
“啊,”林幽幽地叹了口气。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行走。
狂风有如刀刮,吹得行人的心绪起伏不定。眼前有一座隆起的石坡,他就坐在背面无风处抖落靴子里硌脚的粗砂。
然后,天边黑色的帷幕揭开了一角,大地边缘升起了两轮幽蓝色的对称月牙。
飘忽不定,似影无形,冷得像两团冻僵了的火。仿佛游荡了千古的冰之魂魄,在无光之夜诉说死去的怨念。
林看得真切,那是一双幽蓝色的眸。
周围的沙子“沙沙”地嗡鸣,像一千只蜜蜂同时扇动翅膀,把沙漠深处长眠的亡者惊扰。从一个又一个沙丘背后,爬出一具又一具洁白如雪的骷髅。
睡眠不足的骷髅们歇斯底里地嗥叫,魂火在眼眶中幽幽地飘。它们打算将满腔的怒火宣泄在偌大沙漠唯一的一个生者的身上,后者见势不妙抄起了老旧的砍刀。
“嘿,伙计们,”林额头上冷汗密布,“我们没必要。”
亡者腐烂的理智阻止它们冷静地思考,遍地的黄沙为它们让开行军的坦途。没有战旗、没有军号,只有褪去皮囊和伪装后最本能的野性,这是一场几乎看不到结束的战斗狂潮!
攻击来自四面八方,林的心惶惶。他拙劣地使着刀,踉跄地往空旷处逃。不一会儿,手臂上、肩膀上已经落了不下十道伤痕。
白色的骷髅海就要将他淹没、让他窒息;无论他向哪个方向突破,总有更多的骷髅堵在前方;即使侥幸将一具骷髅架子剁成碎块,转眼便身陷重围。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走投无路之际,他的项上人头岌岌可危。
又正所谓于无声处听惊雷,于恐慌和绝望的极点,他的胸膛里蓦地窜出来一团火,一团孤高地燃烧的、不容侵犯的火,火中浮现万千张沉默的面容。
他手中的砍刀仿佛在一瞬间被不知名的神秘力量点化,变得轻灵无比,似乎诞生了自我的意识,有着不容觑的为战而生的天赋。刀牵引着林的手臂挥砍、捅刺、招架。只见它上下翻飞,有如游龙戏珠;左右偏转,恍若彩蝶流连花间。
恍惚间,老旧的砍刀宛如古朴月光的化身,赐予亡者以宁静,赋予生者以慰藉。
白色骷髅像潮水一样涌上来,又像泉眼的泉水一样涌出去。林且战且退,在一波波围攻下游刃有余;脚下的白骨越积越高,很快就垒成了一道坡,然后是一座山。
数不清的骷髅从山脚半爬半走地杀上来,然后它们的头颅和散架的身体从山顶滚下来。阴风暗吹,魂火消散在空空的天地间,一声声解脱的叹息悠远地回荡。
然而,好景不长。
纵使手中砍刀如有神助,林也逐渐感到体力不支。汗水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衣服,他的步伐变得蹒跚,腿肚子好似灌了铅。
他腾出一只手,从随身的牛皮袋子里摸索出一罐淡水,咬开盖子仰头牛饮。一不留神,脚下一个踉跄,他便滚落山坡,弄得满身是血,砍刀脱手而出,甩在半山腰。
骷髅的手指像匕首穿透了他的胸膛,死神在亡者的簇拥下悄然而至,附在他的肩头耳语。血模糊了视线,他只依稀看见无数双索命的利爪;在身后,死神高举斩断阴阳的镰刀。
千钧一发。
黑暗支配的天际蓦地翻出一线鱼肚白,炽热的光线霎时间给沙漠重新鎏上金黄。现在是生者的时间,光耀万物的第一束光斩钉截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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