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圆曾经想过有一天能御剑远游,脚踩云层,千里快哉风,却没想到第一次上天是这幅光景,跟病鸡一样被人提着。张天师负手倒持神荼,神威凛凛,另一只手里被抓住腰带的方圆像是刚伏诛的狼狈魔。
张至人往旁边一递,老朱搭手扶住半死不活的方圆,方圆勉力调理气机,目光越过身形高大的天师,见前方有零散十数人,有的已经站立起来,个别的仍盘腿坐着,这些人有的须发皆白长身鹤立,有的面如冠玉风姿萧散,更有弱龄童,面目粉雕玉琢,煞是惹人喜爱。
这些形态各异的人,无一不是持着竿,竿也都千奇百怪,最前方的老人长竿金光盘绕,富贵逼人,稍后的青年则是黑如烤炭,阴沉却隐隐有光泽,唯一的童侧躺着,睡得很是酣熟,莹绿的竹竿插在面前一团白云中,随风轻轻晃动着。
这些都是云上仙人?
方圆有些茫然,他回复了些气力,能够站稳,朱翊芝面容冷峻,往前一步将他挡在自己身后。老人直接忽略老朱,看了一眼方圆,目光顿了顿,终是落到张至人身上,沉声道:“张至人,你莫要自断前途。”
老天师不为所动,回道:“前路可断,杀心不能。”
“混账!”白须老人怒骂,“道家修行求的是羽化飞升,做那逍遥仙人,你可一剑破开天门,成仙自是等闲事,非要学迂腐儒士做那等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的狗屁事情?”
天师哂笑,“野修门下走狗,也配与我论道?”
老者的主子是一个结庐的闲散居士,在人间算是天资聪颖的一类,加上机缘不错,一朝证道,得成仙人。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证道过天门的人,带三两个贴己下人的不在少数,老者便是其中一个。
可惜能修成正果的人哪个不是佼佼者?将相神仙也是凡人做的,天门之后也少不得纷争,这些占尽人间灵秀的天才博弈起来,其伏脉千里点铁成金的神仙手段更是让人汗毛耸立,为避免被算计,相熟之人自然抱团,所以道统香火脉络便格外重要。势单力薄的人振叶寻枝的找根系,从入道法门到修习居地,无一不是攀附的着手点,为的就是大树底下好乘凉。
结庐的居士修的是野狐禅,生性清高不爱搭理这些弯弯绕绕,于是被公然讥讽为山猪野狗,日子也当然不好过,门下之人也深以为辱,张至人这句话骂人揭短,一针见血刺到老者痛处。
老人勃然大怒,你是龙虎山的天师又如何?未真正成仙依旧只是凡胎,你那些举霞飞升骑鹤过天门的祖师我不敢惹,可你一个还未证道的子如此放肆,还不是仗着龙虎山的香火情?真正实打实地交手,不信你是我对手!
老者心里冷笑,脚下也是不慢的垫步前冲,不料身形刚动却又生生停住。老者阴沉的脸顷刻转为惊恐,张至人对周天大势的运用,竟比在此垂钓几个百年的他更为熟稔精妙,即使他拼尽全力,也是与城墙抵力,纹丝不动。
方圆连玄品都未入,自然是不知其中奥秘,以为是老者改变了主意,但云上仙人不是肉眼凡胎,皆能看出其中厉害,心下微沉,暗赞龙虎山不愧是天下道教祖庭。
冒头的老者有苦难言,整个人像是恶浪风波中的扁舟,随时可能倾覆,但偏偏看着又是困于琥珀凝脂的昆虫,半点动弹不得。自己会的那些仙法神通,还未成气候便被对方生生截断,百年来苦心经营的气运一次次聚拢溃散,都成了无用功,但为了保命又不得不去做。仅这片刻,就已经耗费了百年光阴涓滴不舍积攒的家底。
本以为哪怕张至人是人间战力顶尖人物,但自己好歹云端垂钓三百载,汲取人间气运,加上所处算是“自家园地”,即便不是自身证道成仙,对付一个凡人也该是绰绰有余,谁料遇到了这么一个怪胎。龙虎山的香火传承当真如此恐怖?
“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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