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得惭愧而可笑,不由得“噗嗤”一下笑出来,继而脸又红了。
旁人自然不知道这个小姑娘因何发笑,卖篦子的小贩也眯着眼睛嘿嘿地笑,这时奶奶拄着拐杖走过来了,她见有外乡人,上前便问长问短。
这是如琇心里一个疑问,奶奶每逢遇到外乡人进村,便拉住人家询问一番,问人家是哪里人,走过哪些地方,有没有碰见过一个耳边有痣的人……小时候如琇向奶奶问,奶奶总说,你还小,说了你也不懂。现在见了奶奶与卖篦子的人又这副模样,她心下的好奇心大起,拉着奶奶回家后左问右问,经不住她的磨泡,奶奶终于叹了口气,给如琇讲起了一段陈年旧事。
苏家的祖上本是大户,土改的时候被划成了富农,这种“高成分”的家庭在中国解放后一段相当长的年代里血受歧视,处处受限,当满街的红卫兵们穿着绿军装,举着红语录本高喊“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的时候,这些黑五类的家庭成员们,常常是被贫下中农进行专政和教育,扫大街,掏厕所,在批斗会上被人指着鼻子怒斥:“万恶的地主富农,在旧社会里喝穷人血,吃穷人肉,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如琇的大伯自小在外做工,他是个手艺高超的翻砂技师,是厂子里的骨干,凭着手艺和勤勉,升到了技术科长的位子,可是对于“家庭出身”的恐惧,让年轻的技术科长从来不敢提及出身来历,并且在填写履历的时候,将自己的“出身”写成了“中农”。
这种做法无疑是幼稚而无用的,文革的浪潮铺天盖地席卷中国的时候,工宣队的头目们审查历史时眼里可不揉沙子,很快,“隐瞒历史”的反动分子苏科长很快被揪了出来。
厂子里抓出了反动派!这比搞出技术创新更具诱惑力,成就也更大,工宣队长在批斗会上揪着苏科长的脖子,意气风发地举着拳头高喊:“阴险毒辣的阶级敌人,暗藏在革命队伍内部多年的反动分子,时刻在阴谋颠覆无产阶级专政,不把他们彻底消灭,红色江山就不稳固,同志们,醒醒吧,这个万恶的反动家伙竟然投机钻营到了科长的岗位,成了技术权威,想一想,他将会把我们带到多么危险的修正主义和白专道路上去?我们一定要把他批倒,批臭,丢进历史的垃圾堆。让群众运动的红色怒火将这一小撮反动派彻底烧毁。砸烂这些牛鬼蛇身的狗头。”
做喷气式(批斗时身体折成90度,两腿绷直,双臂平伸,做喷气式飞机状。无论多长时间,不准喝水,不准解手,更不准直立身体),剪阴阳头(头发剃一半,留一半),关牛棚(当作“牛鬼蛇神”们牢房的黑屋),这些侮辱性的惩罚让年轻的技术科长精神处于崩溃状态,人生的道路刚刚开始,他还梦想着用技术大展宏图的时候,却遭受了雷霆万钧般的打击,由一个技术高超的年轻才俊成了“不齿于人类的狗屎堆”,尚且幼稚的心理难以承受了。
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苏科长从牛棚里逃了出来。
如琇父亲那时还是一个毛头小伙子,在生产队里务农,清晨起来准备去给队里的养猪场开门,却发现自家院里有一片凌乱的脚印。
昨夜里下了蒙蒙细雨,地面松软潮湿,这些脚印形成深深的水窝,他吃了一惊,以为是小偷进来了,再仔细一看,脚印又多又乱,尤其是窗台跟前,反反复复踩了好多趟,凌乱地叠加在一起,似乎这人在窗前来回遛达了很久。
院里没丢东西,屋里也没进人,那来人到此做什么呢?更让如琇父亲吃惊的是:窗台上放着一支钢笔。
这是一支英雄牌自来水笔,他认识,这是哥哥的东西,是哥哥当技术科长后搞技术革新上级给的奖品,哥哥回家时向他炫耀,他曾经请求哥哥送给自己,可哥哥不肯,他那么珍爱这支笔,这是他在工厂里的获得的奖品,是用自己的知识搞创新获得的荣誉。
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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