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从县城边上经过的时候,城头的士绅正在热议这次能够占去多少田地,又能从别处的流民中招到多少佃户奴婢,还有这些田土应该怎么隐瞒不交税……
城头的县令则长吁短叹,觉得这次做得有些过了,有违圣人之道。但他随即摸了摸袖口里,里面有一张会子,也只有这将来的上千亩地能够让这位儒门子弟心安,“我也无能为力呀,我大周与士大夫共天下,我这县令的分量实在有限……”
淮南大水灾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几十万受灾百姓,如果及时得到赈济,也不会造成多大祸患。
江淮南部的正人君子、世家大族和豪门大户,如果对赈灾更积极一点,把自家的胃口收敛一点,让消化不了的流民有条活路,也不会有方腊的雄起。但他们没有,反而更加贪婪,于是淮南和江南的民间矛盾,就此种下。
大周这架马车,已运行将近两百年,很多事情自有其强大惯性。
淮南发生大水灾,朝堂发下了赈济粮,按照大周行情,只有两到三成到了灾民口中。放到历朝已是不错的比例,毕竟大周已享国一百多年。
官家减免赋税的旨意,依然只有士绅大户收到。这些朝廷支柱没吃饱土地之前,低价卖地、高价买粮以至于卖儿卖女、成为流民的小民,只会越来越多。
灾民很快变为流民,为了不多生事端,一些保留节目开始上演。作为门面和口碑来源的施粥棚子一路排开,在士绅大户的接力中,流民不断被消化,然后向四周分流。
乡绅和县令松了一口气,按照常理,送出去的流民会不断被消化,最后天下太平。
捐出大笔钱粮的商人长出一口气,觉得自己这回总能吃下一些地,顺便拿上几块儿“仁善之家”的牌匾防身,向书香门第的君子之路迈进。家里的子弟要争气啊,早日考上举人才是正理!
家财十万贯的富商,在大周未必有家财一千贯的举人活得舒坦,这是共识。
叶余真便在这种表面上含情脉脉、令无数小民感激涕零、实则骇人之极的消化过程中一路向南,沿途不断有百姓卖身为奴,或是卖儿卖女。
大老爷们挑人是有标准的,距离老家太近的流民绝对不要,收来的人不可靠,吃相也太难看,不合君子之道。年轻妇女和漂亮的女娃娃被第一时间挑走,没有妻儿老小拖累的青壮更受青睐。
每个到粥棚和路边挑人的老爷,临走之时都会飙泪,来上一句“恨不能接济天下孤苦人,可在下无能为力呀”之类的感人之言,然后在卖身而不得的流民哭喊中,洒泪离去。
家破人亡后一月,叶余真见到了卖儿卖女;家破人亡后两月,叶余真见到了以食物为题的大攻杀;家破人亡后三月,叶余真见到了吃人。
在那个亮堂的晚上,叶余真拿起削尖的木棍刺进石锅旁的大汉眼中,不知是杀人还是旁边骨头的刺激,大吐之后的叶余真连杀数人,成为一个小头目。
接近长江时,叶余真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饿殍,他之前很怀疑人到极饿时会成什么样子,然后他便见到了饿殍。
平时严重缺乏蛋白质和脂肪摄入的人体,失去食物来源后不是简单的变瘦,而是会在十几天之内变成皮包骨头的可怖模样,成为无数恐怖话本的来源。
叶余真手握长矛逼退想上木筏的饿殍,和十几名兄弟渡过长江。听说杭州有个叫方腊的摩尼圣公在为穷苦人挣命,他想过去讨一条活路。
能够渡过长江的流民,很多人都比叶余真厉害,或者说杀人更多。
大部分人一开始都是不得已才杀人,渐渐地,有人迷恋上杀人的征服感。本分的庄稼人饱尝侵凌同类的刺激,习惯了用强力获取财货食物甚至妇女,鲜有人想回到以往的苦逼生活。
叶余真想尽快过上正常些的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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