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想过,陆诗安可能正端着碗,一口一口地给母亲喂药;也想过,自己将敲开一扇紧闭的门,门内的人已安然入睡,惊扰于不合时宜的拜访;甚至想过自己会不会寻错了地方,那小屋里住着的不是陆诗安母子,而是一位迟暮的老人。
一切可能出现的情景他都算遍了,就是没想到,眼前竟会是这样。
“为何”
石胆儿呆呆地站在门口,眼里跳动着火光,忽地止住了话语。
“她走了,”陆诗安噙着泪,满脸都是泪痕,凌乱的头发上沾满灰尘,“她走了”
他不停地重复这句话,最后竟哇地一声哭出来:“为什么啊”
黑色隆重地铺在房顶,天空没有半点星光。
“为什么好人没好报?母亲一辈子没做过坏事,到头来大夫却连一副药也不肯开,为什么呀?”
“就因为我没有钱吗?”
他把头偏向石胆儿,朦胧的眼中尽是迷茫,他渴求答案,可又有谁能告诉他为什么?
“为什么大夫就这么铁石心肠,我在门前跪了一个时辰,他连门也不开?”
“为什么王都尉这样的人渣就可以肆意妄为,而母亲却只能病死在这破屋里?”
“为什么,为什么”
陆诗安母亲的遗体就躺在一张草席上,用布遮住了脸,旁边还凌乱地摆放着空碗,熬了一遍又一遍的药渣早已失去药效,却还是留在药壶里。
陆诗安痛苦地发问,石胆儿心如绞痛,竟说不出一个字来。
良久,石胆儿的脑海里只剩下陆诗安的啜泣声,耳边如同灌了浆,嗡嗡的什么声音也听不到,悲伤如潮水般涌来,他想说出一句安慰的话,心里却空空如也一个字也想不起来,那种无力感几乎要击垮他。
他挪动脚步,此时显得有些笨重,走到埋头哭泣的陆诗安跟前,轻轻搭上他的肩膀。
二人无话,只剩下火光还在跳动。
石胆儿忽然明白,自己感到悲戚的原因,不是为这种场景而动容,而是在陆诗安身上,他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两片无依无靠的叶子。
整整一夜,两人都没说一句话,石胆儿的手也一直没有放开过,风起了又停,停了又起,一堆火燃烧得只剩下灰烬。
天刚刚亮的时候,陆诗安从沉默中走出来,他站起身活动一下早已失去知觉的小腿,一阵眩晕后差点摔倒,又顽强地扶着墙贴近母亲的遗体,石胆儿看到,他要抱起她了。
伤心过度的陆诗安哪里还有力气抱起母亲,石胆儿见他虚弱的样子,上前扶住那副曾经美丽而今冰冷的身体。
“就葬在杨树下。”陆诗安终于说话了,可他的声音完全变了样,变得冰冷,变得沙哑,变得毫无感情。
“嗯,”石胆儿没有多说话,任何的语言都是多余的,他只需要默默地帮忙就好。
没有铲子,陆诗安似乎也不想拿,就用手一点一点地刨起坑来,树下的土并不松软,还伴有细碎的石子,不一会儿,他的手就变得伤痕累累,每一块被挖上来的泥土都沾满鲜血。
石胆儿制止他:“我去找铲子吧。”
不料,陆诗安根本不理会他,甚至连头也不抬一下,挣脱他的手后更加卖力地刨着那浅浅的土坑。
一下,又一下,石子碰撞发出细微的声音,他已失去了痛觉,机械地重复着这个动作。
终于,坑外堆积了大量泥土,够大了。
两人又合力抬起遗体,轻轻放下去,就像是放置一件价值连城的宝物,不敢伤其分毫。
就在松手的那一瞬间,陆诗安忽然想到什么,哇地一声哭了。
这一松手,便是真正的天人永隔。
一边哭,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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