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岁算不算大,白天不知道,他知道有的人在这个年岁已经头角峥嵘,只是即便没有,似乎也不算晚;他知道有的人已经无力再起,浑噩经年到五十岁时怀念如今。
传说中的天才们出生时天降异象,三月能诵诗三百,五岁就遇到了老爷爷,十岁时上山追熊,十五岁好像就该上街欺行霸市,讲一些狗屁不通的道理来混淆视听。他们二十岁的时候,都应该妻妾成群,杀死过人了吧。白天浑浑噩噩地洗完脸,心想自己二十岁的时候,应该在做什么?
不知书院文武分制在何时,白天想去武院,不只是为了习武,还是为了立武修身之下的所有工艺,白天想知道耕作的方法,制造农具的方法,这样不需要别人也饿不死,想知道建筑的技艺,通风通阳贮藏接客,想住在最舒适的地方,而且能在任何野外创造出不错的住所,想亲手织造自己想要的衣服,穿合脚的鞋,想雕琢最精致玄奥的玉佩,虽然不占地方却包罗万象,而现阶段最想的应该就是制器,想用中音合律的锤砧丁零,打出天下最好的兵刃,用它破世间一切不讲道理的道理,活成自己喜欢的样子。
白天洗好脸,擦好脸,觉得自己做梦做的太多,就整理了下床铺,抖掉一床大梦,在晴空下晾晒起来。
相较于厨房门帘,这条宽大的床单显然更好用,白天对着床单出拳出掌,想看床单被拳风吹鼓起比门帘大的范围,拳之后用掌,掌之后还还想用腿,白天止住身体看了下地面,不太干净,便回到房中看书。
浪费时间的人总觉得时间飞快,虽然反之仍然如此。
巳时。
白天不知何玉琪有没有提前到的习惯,若有,一刻好似是个大多数人会选择的时间,那自己便提前两刻。总不至让她等着。
约定之地是梨花坊坊口,在梨花坊西侧,距白天居住的记新坊坊口或只有五十步,白天没想到二人离得如此之近,无需准备什么,闻刻声响起,便茕茕立于梨花坊前。
二刻而已,时不算长。
白天刚站了一会,忽见远处有一人走来,愣了一下,那人走近一点,白天也走了上去。“娘,你怎么在这?这是,提前回来了?”妇人见到白天也有些讶异,道:“今天冬至,提前买菜回来包饺子,你在这干什么呢?”白天道:“我借别人的书,说今天还。”“你们约定的什么时候?”“午时。”妇人想了想:“离午时还有挺长时间呢吧?要不陪你在这等一会?”白天连忙拒绝,开什么玩笑,这些大人总喜欢以隐含着龌龊之意的纯真之词调侃后辈,若教母亲知晓自己提前二刻等的是位姑娘,传了出去不知如何后患无穷。
“那我就先回去了。”“嗯,我继续等着。”
日光渐渐偏移,地上无影,红墙白雪分外明,坊市高大牌楼的檐角高啄,或锈蚀或朽烂的栅栏顶着薄冰,透明,黄色,或者白色,冰中有裂缝也有气泡,更多的是隐然飘旋的团带,像是冻住了雪,或者冻住了整条星河。栅栏底部埋在残雪之中,像是传说中非彼无可的神剑,在静谧的原野之上漠然伫立,风吹雪落,落在原野之上,整片雪原的雪花一同起舞,如同镜湖起波,轻抚原野上的孤独之剑。
白天反手握住栅栏,手掌上方正是那条星河,星河沿着手臂攀上自己的整个身躯,他好似看到自己拔出了那把剑,星沉地动,银河垂落,风如羊角直上九万里,满天冰雪星辰交织在一起,白天举着那把剑,望向天空,风息雪止,阳光绕过薄刃落到他的眼中,光和暗一同刺痛他的双眼,一滴清泪落下,长剑落下,头颅落下,手也落下,白天站在雪原上,阴影挡住了他的面容。
长风万里,一声清梆。
白天松开手,轻轻呵去掌心的寒意,心道这是不是巳时八刻的刻声,已经接近午时,何玉琪或许就快来了,于是站得离牌坊近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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