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寒风扫过，扬起广场上的尘土与些许破碎的塑料袋和退了色的广告纸，少年从一瞬的回忆中苏醒过来，他掸了掸积在花岗岩长椅上的厚厚灰尘，坐下来拿出纸质地图。投影地图固然使用方便，相对精度也很高，但受到投影面积的限制，如果不配合其他的配件，在查看大范围地形时就显得比较麻烦。他把地图摊开在腿上，将手掌大小的指北针放在一侧，仔细对照他现在所处的位置和目的地的位置以及两者间的路线。

    “下山还算顺利，”管理者略带杂音，“在你进入街道之前，本机有一件事要提醒你。”

    “什么事？”

    “不知道你有没有意识到，你马上要踏入的地方早就不再是你熟悉的城市了，那是一座巨大的坟墓——人类的坟墓。”

    “我大概知道你想说什么了，”少年用食指在地图上画出预定路线，并用铅笔做了标注，“在离我几十米的地方，可能就躺满了人的遗骸吧。我已经决定要活下去了，我不会逃避的。”

    管理者没再多说些什么，少年收起地图，穿过广场，前方的道路并不算宽，却挤下了五条车行道，两侧还用不足半米宽的绿化带隔出了非机动车道，曾经勉强长着低矮灌木的花坛上，如今却是沙化的泥土。碎裂的路面上零零散散停着几辆车，车窗早就破了，有辆车的轮胎不翼而飞，只剩下一个锈蚀干瘪的铁壳。丁字路口右前方有两幢二十层高的“t字型”住宅，少年勉强能辨认出墙体上剥落的四个字的后两个是“公寓”二字，南侧的阳台仅存的那些玻璃，反射着淡淡的灰蓝色天光。

    少年在路边左转，沿着人行道前进，一侧是一颗颗干枯的行道树，仅仅是广场周围的景象，并看不出战争的痕迹，人们似乎在很久以前就逃走了，再也没有回来。

    “我讨厌弹坑。”

    道路如同悬崖般消失了，一个积满了浑浊泥水的深坑取代了它，少年接近弹坑，盖革计数器的数值波动起来。

    “这水里有辐射，不过就算没有辐射，你应该也不会想趟这水过去，到马路对面绕过去吧。”

    年轻人犹豫了一会，他本不想穿过马路，因为那样就必须接近停在路上的那些汽车，只要不特别去注意，从远处就不会看到车里有些什么，但要走近它们的话，他就没法再无视了。

    和他之前看到的许多暴露在外的金属制品一样，这些车的外壳像生了皮肤病一样大片大片的生锈翘起，几乎看不出原来色彩。残存的车窗上像贴了磨砂纸，积着厚厚的灰尘，看不透车里的情况。他透过破碎的车窗看到里面，终于松了一口——并没有人的尸骸，这些车辆的主人抛弃了它们，他们选择逃出车外，死在别的地方。

    “我记得这地方，偶尔会坐公交车经过这儿，再往前一站的地方有许多低层的写字楼，晚上六七点的时候非常热闹，那边的夜景很漂亮，餐厅也很有特色。”

    少年绕过弹坑，在街对面走了一会，又跨过护栏和绿化带回到这边，经过一辆烧毁的公交车，连头都没有转动一下。他在一个好几条路交汇的地方停下，一条上山的石板路隐在丛丛植物中，三个柱跨的石头牌坊仍稳稳的矗立在五步台阶之上。

    “我以前都没注意过，这里也可以上山？”

    “这个地方很早以前就在了，从这里上山，沿着游步道可以一路走到景区，以前住在附近的居民常常会过来，但是这和避难所外的设施处在完全不同的交通系统中，不会交汇。”

    “这附近的楼房明明都几乎没有被破坏，那些居民到底都去哪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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