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她还没走到那边,路边的杨树岿然不动,仿佛都在看着她。
她还在想,爷爷不是死了吗?姨奶不是出门了吗?他们怎么忽然都出现在那个长年不开的屋子里?他们是在举办婚礼吗?
墓地终于到了。
她对自己说:什么也别想,什么也别想,什么也别想……
但是,姨奶那双偷看的眼睛仍是在她大脑里浮现出来……
姨奶低低地说:“你怎么跑了?”
郝凤兰大吃一惊!姨奶的声音是从墓地传来的。
她回头看,在朦胧的月色下,一个老太太站在墓地里,脸黑黑地看着她。
“你怎么在这里?!……”郝凤兰颤巍巍地问。
她一步步走过来:“我来给你爷爷烧点纸。”
郝凤兰猛然想起,今天是农历六月初八,正是爷爷的忌辰,她都忘了。
她轻微安静了一下,说:“姨奶,我想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
“走,我们先回家吧。”
姨奶朝村庄看了看,冷笑了一下说:“我不会进村的。你有什么事此刻就问吧。”
她几十年都没有回过这个村庄,这种执拗决不是一下就可以扭转的。
郝凤兰想了想,终于说:“我怎么瞥见你……在那间锁着的房子里坐着?”
她没有提到爷爷。她没敢。
姨奶淡淡地问:“你打开那间房子了?”
“我听见里面有动静……”
“那是一个梦。”姨奶的口吻依然很淡。
在这个无风的半夜,在不明不白的月光下,在爷爷长眠的墓地旁边,姨奶告诉郝凤兰:
那是两个泥像。
那两个泥像是她亲手制作而成,倾泻了她全部的爱和全部的想象力,它耗尽了她半生的精力。
她为自己制作了一个看得见摸得着的好梦。
这个梦只属于她自己,没有任何人知道,也没有任何人惊扰,争抢。
这么多年来,她的生活无比孤寂,每当夜深人静了,她就会打开第四道门,走进那个传神的梦里,沉浸在妄想中……
她讲这些时,没有哭,也许她的一双老眼已经干枯。
而郝凤兰落泪了。
虽然这份爱有些偏激,有些扭曲,它的执著和坚固却打动了郝凤兰心灵深处最柔软的那部分。
也许,村庄里知道姨奶和爷爷的故事的那一代人,都会以为姨奶太任性,太蛮横,太离奇,但是谁理解她内心那凄凉而无望的心情?
……半个世纪前的一个残破而凄美的恋爱故事,它一直流淌至今,仍旧没有一个末了。
虽然恋爱的主角一个在暗一个在明,可是这份爱并没有了却。
看来它真的要永恒了。
后来,郝凤兰跟姨奶回到了城里。
她仍旧奉养姨奶。
姨奶给第四道门安了一把更大的锁,仍旧不允许她进去。
那第四道门仍旧神秘。
郝凤兰突然猜疑那天半夜她看到的一幕是真实的,而泥像是姨奶的谎话!
一年过去了,郝凤兰再没有走进过一次那个屋子。
爷爷的忌辰,姨奶又去给爷爷烧纸。
她临走时,把一直揣在怀里的第四道门的钥匙留下了,什么都没有说。
那天下着大雨。
姨奶家的屋子太老了,四处漏雨。夜里,郝凤兰起来用盆接雨。
她想看看第四道门里的那间屋子有没有漏雨,就拿出姨奶留下的钥匙,打开了那道门。
她惊呆了,她瞥见爷爷的脸正慢慢裂开,姨奶的脸也慢慢裂开,接着,他们的四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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