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喧完后,林汉从上到下打量了来人,只见这人秃着顶,背有点驼,鼻子特别大,眼睛很小,像两个肿鱼泡,镶着一口大金牙。一开口就是文皱皱的:“林老前辈,鄙人姓冯,名冯雪松,今年五十五岁,三年前丧妻,一直未娶,我在郝穴方家酱园当账房,老家有薄田,郝穴城里有住宅。”林汉见他来得直白,也不客气:“我家小女巧珍,今年十四岁,因胀死了东家的牯牛,我无力赔偿,特索要彩礼龙洋二百元,你带来了吗?”常言说道:河南人洗澡--干脆,确实!冯先生见这个河南人是个直率的汉子,也不拐弯抹角,于是从包裹里拿出红纸封的十封银元,一一码在桌上。“中。”林汉见到钱,喊来莲姑说道:“这是咱家新姑爷送来的彩礼。”然后又扭头对冯先生说:“你回家准备吧,三天后来迎娶巧珍。”冯先生一听说三天后来娶亲,喜不自胜,连忙起身向林汉c莲姑鞠躬并改口说道:“岳父c岳母大人在上,小婿给你们行礼啦!”林汉一阵心疼,将手一挥:“中,中,中,你回去准备着吧。”莲姑望着这个比他们还大十几岁的老男人,鼻子一酸,眼中已含满晶莹的热泪,痛苦异常,一言不发,朝他点点头,扭头就进了北西房。
莲姑一进房,倒在床上拉过被子,蒙住头就啜泣起来。没想到,自己的宝贝女儿竟要嫁给这样的一个糟老头。
家里的决定,巧珍一点也不知情,这一切老贤公和幺巴子也不知道,一切都在悄悄地进行着。
三天期限很快就到了。这天早晨,林汉和莲姑起了个大早。莲姑提着包裹,夫妻二人推开了上房,老贤公刚起床,见他们提着一个大包裹,问道:“起这么早,有么子事呀?”胖三婶连忙给他们让座。老贤公的卧室很宽敞,靠里墙是一张巨大的雕花红木床,这是一张江汉平原流传了几千年的花床。床顶雕着喜鹊闹梅,六合同春,五福同寿的图案。每一个主题是一层,共三层,像出嫁时姑娘家头上戴的凤冠,上面鎏金镀银,床的四周架子上每一面都有雕花,雕花木板上镌刻着二十四孝图,并记载着各种不同的故事,迎面的床栏上两根立柱头上雕着两个金瓜。这张床的所有雕花都是贤公自己亲手雕刻的。
老贤公的雕工,在齐家河岭是屈指可数的,齐家河岭以农桑为主,但在清末民初,却涌现了一大批巧夺天工的雕花匠,其中的佼佼者就是老贤公。多年以后,贤公的曾孙和曾孙女与我的交往和情感纠葛,就是因我对雕花木工技艺的痴迷而引发的。
雕花床的对面有一扇窗户,这是一座前清时代的老屋,是贤公的曾祖父传下来的,当年修这个族长大院时,江汉平原正闹匪患,白鹭湖的土匪经常来打劫,为了预防匪患,这座青砖黛瓦的房屋,人称:大塀墙屋,修得异常坚固。三进三拖,二厢房,九柱十八梁,带鼓皮,带四合院c天井屋;光立柱就有合抱粗,上梁的柱头两个人都抱不拢。
窗户的设计都是别具一格的,为了防匪防盗,里面的窗棂开得很大,成斜坡往外延伸,而到了外墙就只剩下一条砖缝,外人根本不知道这是一个窗户,所以采光并不好。窗下撂着两把太师椅,两把椅子的中间是一张方形的红木雕花茶几,茶几上放着一把紫砂壶和几个茶杯。
胖三婶招呼他们在太师椅上入座,贤公则斜靠在雕花床柱上,拿着那杆须臾不离手的足有一米二长的烟竿,“叭叭叭”地抽着烟,问道:“这么早提着个大包袱是要到哪里去吗?”“老爷,我们是来赔牯牛钱的。”林汉站起身将手一拱,对着贤公说。“么子哎?”老贤公睁圆了眼睛,只见林汉向莲姑一摆手,莲姑连忙打开包袱,把用红纸包住的龙洋一封一封地拿出来,摆在茶几上。贤公惊诧得烟竿都差点掉在地上。
“赔牯牛钱?啷个要你们赔呀?”老贤公紧皱着双眉问道。林汉和莲姑异口同声地说道:“怎么能不赔呢?是我们巧珍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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