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楚九这个老家伙霍地站起身来,这个急剧的动作跟他衰老的年龄和体力显得很不相称,复燃的个人创业**,仿佛在他衰老的躯体里注射进了一股兴奋剂,使他骤然觉得年青了许多。这个老家伙在战壕里走来走去,迅速策划着这场阴谋的具体步骤。
一个钟头以前,董毓珮叫了他去,吩咐他从现有的部队中挑选三百个强壮士兵,组成一个加强连,由他担任连长,还对他说了一些勉励的的话,许下了一堆加官进爵的心愿。
在眼前这个火候上,这个老家伙对董毓珮的这种宠信和重用,既说不出是惊是喜,也说不出是乐是愁,只是木然地答应下来。他带警卫员王小组到部队里挑选了三百名精壮汉子,编成了班排,指定了头目,要他们在西边大战壕休息待命,又打发王小组到庙外察看情况,自己便在来到这里想心事。
蒋楚九这个老家伙的一个想移花接木、倒打一耙的计划,使董毓珮深深地陷入了山穷水尽、众叛亲离的困境。
董平时那样的橫加训斥。他竭力抑制住冲动,用一种近于恳求的口气说道:“诸位,眼前我们正处在紧要关头,董氏宗族的成败,也关系到各位老兄的身家性命的安危。你我都是患难兄弟,没有什么好忌讳的,有什么话尽管照直说嘛。”
几个军官都跟着接上来了:
“八路军加紧了阵前喊话,搅闹得阵地上人心惶惶,弟兄们对这次公开向小鬼子求救很不满意,背地里一片怨言怨语。眼前是人心不齐,马不由缰,再拖下去,事情就更难办啦!”
“伤兵很多,医药不足,挤在壕沟里连哭加闹,弄得弟兄们人人自危。再这样拖下去,士气怕是很难维持。”
“弹药储备愈来愈少,再这样僵持下去,不断增加损耗,应付八路军大规模的攻击就更困难了。”
董毓珮听着这些不祥的话,感觉到了眼前局势比他所料想的还要严重得多,心情更加紧张起来,望着默不作声的蒋楚九问道:“老蒋,您看该怎么处置呢?”
“楚九有罪,渎职失责,误了党国大事,误了诸位!”蒋楚九话一出口,便是凄怆动人,“往者不谏,来者可追,事到如今,彼此都不必怨天尤人,唯有同心同德,合力打开一条生路,重整党国在赣榆的大业。”他扫视众人,试探地间道,“听诸位的话,可是有打算突围的意思?”
“对!突围。”蒋亦良第一个大声表示赞同,“树挪死;人挪活,眼前只剩下这么条活路了。”
几个军官没有立即表示态度,默认里流露出几分胆怯。
“突围?这不危险吗?”董竹庵犹疑地说,“落在八路军的四面包围里,没有一条路可走,那拿几挺机关枪当头一封锁,岂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董毓珮立即被这个建议吸引住了,老家伙蒋楚九真不愧年高智广,通权达变,居然想出了这么条好计来。他一直把希望寄托在日本人的援兵身上,忽略了从这方面找条出路,经蒋楚九这一指点,顿时省悟过来。又见他对侄子董竹庵谦恭有礼,认为他体念时艰,顾全大局,内心感到几分慰藉,脸上浮起了笑容。
蒋楚九愠怒地望着没有顺着他发言的下级军官,但又显出无可奈何的样子,捶磨了一阵,望着董毓珮说:“既然如此,就让我老蒋走一趟吧。”
蒋亦良顿时慌了手脚,他好不容易捞到了一个借机突围的机会,蒋楚九这一同行,他一心想借这个机会取而代之的计划就都落空了,赶忙插上来拦阻道:“蒋老区长,这太危险了!”
蒋楚九仰天长叹一声,声调凄凉地说道:“我追随董将军多年,时刻不忘董老太爷的知遇之恩。事如今真无脸见董家老幼,更无法向九泉之下的董老太爷交代呀!亦良,你都有这种见义勇为的精神,我哪能自甘落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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