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里走回家,决心立刻写休书休掉宋秀秀。
不料才进家门,就见家里乱成一团,卧房里传来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嚎叫,吓得小秀才腿一软差点跌倒,连忙问他娘:“娘,啥事?”
秀才娘满头大汗地在厨房里烧热水,见儿子回来顿时有了主心骨,道:“秀秀发动哩!”
小秀才心下一咯噔,妇人怀胎十月便要生产,算起来如今宋秀秀是该到生产日子。他虽早定下母子双亡的毒计,这时候听见宋秀秀一阵阵惨叫,不由心里发慌,鼻尖上沁出油汗来,心跳如擂鼓。
秀才爹出门去请稳婆,秀才娘一个人忙进忙出照看宋秀秀,给她鼓劲:“省着力气,还没到用力的时候哩。”
又出来端水,差点撞到小秀才身上。见儿子正伸长脖子往屋里看,秀才娘连忙把他往外推:“血房污秽,男人看不得!要不然你的运气要叫血房冲坏哩!”
她儿子要为官作宰,运气万万不能坏。
小秀才连忙一缩头,耳朵里听着宋秀秀惨叫不断,忽然拉住他娘的手,小声说:“娘,你还记得咱们先前说的不?”
秀才娘自然记得当初那个一尸两命的计划,只是如今大孙子就在眼前,她又有些犹豫。
小秀才看出这份犹豫,咬牙道:“我今日同黄小姐说话,她待我也十分有意,只是碍着这个蠢婆娘……”
后头的话不用说完,秀才娘自然明白,她眼光一闪,小声对儿子道:“自来妇人生产都是鬼门关,这一回管叫她死得神不知鬼不觉。”
说完又推小秀才:“你出去,这事情交给我。”她心里晓得这是损阴德的事情,不能叫儿子沾手。
小秀才满手心都是汗,同他娘说:“我去学里,娘,儿子前程都在你手里了!”说罢一溜烟跑掉,把惨叫远远抛在后头。
这里小秀才赶到学堂,因他这些日子总不好好来念书,何先生十分生气,板着脸问他:“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你这些日子颇为荒废,倒是在干啥?”
小秀才不禁庆幸何先生是个一心做学问的书呆子,不管外头事情,张嘴便说:“先生,拙荆今日将要生产,家里离不得人。”
何先生一怔,心想繁衍生息乃是人之大伦,柳如龙为着家族子嗣而旷课几日,倒也不是不能原谅。当下给他布置一堆功课,喝一声:“去背熟!”
小秀才抱着书回到自个儿座位上,旁边的学生们见他吃先生挂落,都一个个笑他,若是往日他定要反驳回去,偏这会子满耳朵都是宋秀秀的嚎叫,心跳腿软,竟一个字也没听进去,直着眼睛发愣。
且说小秀才去后,秀才爹领着稳婆赶回来,一叠声地催:“快些,快些!”
那稳婆进门来,顾不得别的,先查看宋秀秀情形,一巴掌拍到宋秀秀腿上:“叫啥叫,还没到叫的时候哩。”硬是把宋秀秀吓得闭嘴,只敢在喉咙里小声哼哼。
稳婆对秀才娘道:“羊水才破,宫口开两指,着急忙慌喊我来投胎啊?”
秀才娘连忙赔笑:“我家儿媳头回生产,心慌,还得你来看着才好。”心里虽巴不得宋秀秀赶紧死,好给黄小姐腾位子,面上却一丝儿不敢显露。 稳婆见惯场面,立时分派秀才爹点香拜家神,求祖宗保佑宋秀秀这一胎平安;又叫秀才娘准备开水、白布、无根黄土和剪子——五根黄图乃是窗棱上扫下来一层极细腻的灰土,积攒成一罐,在铁锅里
炒过,等胎儿一落地,剪脐带时好用。
宋秀秀年轻没经验,先前在床上杀猪似地干嚎半晌,叫稳婆吓住才晓得这疼是一阵一阵的,如今还不到最疼的时候。
稳婆面上一派镇定,手一摸上她肚子就暗叫不好:正常生产,都该胎儿的头先出来,她摸着却是头在上脚在下,这样下去非难产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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